贺祁显然被持久的沉默惹得更为恼火:“不错,我起初接触你,确实因家主相中了你们酒坊,可这段时间,我待你如何,你感受不到?
“你杭州的酒馆快开不下去了,还为此贱卖临源村的几块地皮……若周转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啊!难道你忘了,杭州城是我贺家的地盘?”
一提杭州城,秦茉顿感忿然。
她的酒坊为何开不下去?不就是因贺家的揽月楼独大?临源村的地皮最后落到谁手里了?还不是他们贺家的其中一脉!
“谈不上贱卖,无用之地,能放则放。”她平素说话绵软,此际嗓音陡然清冽。
深吸了口气,她略微压下心头火——不能与贺祁闹翻!此人出自望族,任性妄为,感情用事,断不可贸然得罪。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围髻,她若收下,只会令他得陇望蜀;若还回去,又让他面子上不好看。
进退无路,秦茉心生一念,浅笑道:“谢过贺公子为我在杭州挑了这围髻,改日我让人把银子送到府上,并请你尝尝新制的青梅酒,你看如何?”
她笑时眉眼弯弯,眸光流转,妍姿艳质尽显。
“你……”贺祁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好意买来送她,为博美人一笑,居然被她强行扭曲成托他选购,摆明了不接受他的情谊,但总比直截了当退回来要委婉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被她甜美笑容一晃,他心神荡漾,满腔怒意化为柔情。
秦茉捕捉到他神色微妙的变化,悬在半空的心落在实处,高声唤道:“慕儿!”
隔壁的慕儿,因夏日困倦,眯了一小会儿。醒来后,她惊觉多了个贺公子,张皇失措,不敢打扰二人交谈,听得秦茉呼唤,应声而入。
秦茉借口说有急事需处理,礼貌请贺祁去前厅稍候,她随后就到,又让慕儿通知魏紫,多备些精美茶点招待。
贺祁与之独处的愿望落空,百般无奈,只好由慕儿引领下楼。
下楼的脚步声,步步踏出了烦躁之音,秦茉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这算是……勉强过关了?
回到案前叠好账簿,她幽然叹息,转目却见东苑的阁子内,那姓容名非的俊美男子轻缓放下手中笔,悠悠凝眸,视线越过夏风,投往她的方向。
那人唇角轻勾,露出一丝隐约极了的笑,如了悟,如失望,如讽刺。
秦茉似听到“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到了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画个圈圈诅咒那动手动脚的家伙!不!画俩!
第六章
秦家东苑楼阁的视野,和容非想象中一样,辽阔而美好。
往南,青竹夹翠树,依稀可见河道上往来的竹筏与小舢板,对岸的繁华尽收眼底,却不觉闹腾;朝北,花阁游廊,曲径通幽,绿柳成荫,池塘泛荷,院墙外是秦家的糟坊,再向北则为葱郁林木。
安居东苑,一揽长宁镇的热闹与僻静,坐享市井之趣与山林之乐,忘烦嚣尘世之忧。
更让容非意外的是,西南窗户斜斜对着秦家书房。书房主人,恰恰是那位霞姿月韵的秦家姑娘。
他悄然离家,来长宁镇已有十天,后辗转到了秦家,眼见向往已久的东苑全然符合想象,便请求魏紫,让他小住些时日。魏紫虽婉拒,却给他留了一线希望,于是他白日东苑作画,夜宿北院客房。
一切平淡无奇,直至昨天夜里,他躲在僻静角落擦身,警觉院门被人推开,当机立断,灭了烛火,全神戒备。
不料,来者是位姑娘,且二话不说,将他扑倒在地,还拼命捂紧了他的嘴。
他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为……他的手,被不可触碰之处压牢了。
事后,那姑娘咄咄逼人,一听说他是租客,立马变怂。
容非猜出,她是秦家人。
捡到一枚精致的嵌贝云头扣,他更能确认,此女子非富则贵。她遇到烦心事了?真如她所言,有采花贼追逐她?不太像。
夜里,姑娘家的馨蜜体香与温软手感反复刺激着他,教他彻夜难眠。
次日,他如常在东苑画竹,忽而来了位衣饰雅致、惊鸿艳绝的女子,青绫衫,白罗裙,于花间挥舞双手,空中拈蝶,恰似蝴蝶仙,惊得他目瞪口呆。
这位姑娘身怀异能,非常人能及。
原本,他没认出她,只是被那一幕惊艳了。
她假装素昧平生,演技实在不太高明,反倒提醒了他。他笑而拿出她的扣子,没想到,她误会了。
被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他一笑置之,反正他如愿以偿,住进东苑,不枉此行。
午后窥见她在不远处翻阅书册账簿时,他心神不宁,时不时蹦出各种奇怪的念头,越是压制,却越来越烈。
他一生中见过的美貌女子数之不尽,唯她一人,以极其离奇的方式,使他心浮气躁。
若是寻常姑娘,倒也罢了,偏生是秦家人。
命中注定?
容非内心深处泛滥着诡秘的蜜味,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随手把兰竹图的山石、叶片画成了左右对称的模样。
完了完了,不受控制!他坐立不安,直到窥见她屋里多了个男人,一颗心落回原处,甜意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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