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图也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已经爆发上升到危机家庭存亡的战争,心里慌了神,但还是色厉内荏故作镇定,“宁佳书,你别太过分了。”
“比过分,在场有谁及得上你?”宁佳书冷嗤,“当着我的面就敢挑衅我,欺负我妈,自己没想过后果?还是我太久没回来了,你忘了我什么脾气,把我当活菩萨。”
眼见罗父的拳头越攥越紧,宁佳书干脆把挡在面前的霍钦拉开,“怎么着,刚刚那些话里我哪句说错了叔叔,把您给气成这样?”
宁佳书一言一行都在挑动他的神经,罗父原本一忍再忍的怒火再也压不下去,他的眼睛瞪得通红,拳头重重挥过来。
落在宁佳书身上的前一秒种,然而这次,却是宁母横腰拦住了他,声音像绷到顶点扯断的弦——
“你敢碰佳书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拼了!”
谁也没料这个弱小的女人会忽然爆发出那么大力气,她整整把罗父往后推了五六步,直到他踉跄绊倒在,后脑勺撞在餐厅桌角上。
罗父也没有预想到宁母的反抗。
在这个家里,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他才是权威,宁母一向唯唯诺诺,任劳任怨,不敢多讲半句。他爬了两次才从桌角起身,不可思议质问她:“你吃错药了?”
“我没吃错药,我今天才算听见了你的真心话,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想佳书的。我真是受够你了,佳书还是个孩子,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么恨她,我今天就要跟你离婚!”
佳书还是个孩子。
在这紧张的时刻,宁佳书和霍钦对视一秒,竟然差点没绷住脸,极力才把唇角按下去。
好在这么一番苦心,也算终于听见了她想听见的话。
罗父威胁,“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过后又来求我!”
一个屋檐下住这么多年,他可实在太了解宁母了,她就是个没半点主心骨的传统家庭妇女,离了婚活不了的那种女人,他原本想着她不会把话说死,过两天给她个台阶,她就会像以往一样顺理成章走下来,谁料这一次,宁母的声音比他还大:
“明天就去民政局,谁后悔谁他妈是王八蛋!”
在场四个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距父母争吵离婚那么多年以后,宁佳书第一次听宁母爆粗口。
“你疯了。”罗父瞠目结舌。
“你才疯了!”宁母哐哐上楼,拖出行李箱,把罗父的东西往里头扔,一边扔一边念:“现在就收拾你的东西,从这个家里出去。今天本来是多好的日子,我家佳书不欠你们的,凭什么让你们欺负她……”
纸箱一箱一箱搬到楼底。
宁母念着念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崩溃地对霍钦哭道,“实在对不起,小霍,第一次正式来拜访,就给你留下了糟糕的印象。都是我的错,我们家家庭氛围虽然不是很好,但佳书真的打小是个心善的孩子……”
霍钦赶紧蹲身把她扶起来:“没关系的阿姨,我清楚佳书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可能因为今天的事对她产生任何偏见。您千万不用担心。”
或许是霍钦的眼神和话语太过诚恳,让宁母终于收到了一点安慰,她擦了擦眼泪,终于勉强平静下来,对女儿道:“佳书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乱糟糟一片,你们还得上班……”
宁佳书本来没打算晚上住这儿,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她忽然又不想走了。
做事情就是要乘胜追击,快刀斩乱麻,留下反弹空间的那都是傻蛋。宁母好不容易又一次下定决心,她一走,要是又被两个人认个错动摇了,就不好办了,毕竟她耳根子比嫩豆腐还软。
“何西回家了,我也没带钥匙,不回去了。”她越过罗家父女往楼上走:“我先帮你收拾东西吧,一会儿顺便把客房也收出来给霍钦睡。”
楼上到一半,她忽然回头,促狭扬声道,“哦,对了,妈妈,我明天不上班,可以陪你一起去办手续。”
宁佳书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让宁母离婚,相反,以她从不吃亏的性格,除了偶尔烦点,父女俩在她这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她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觉得,这是一次性结束宁母后半生辛劳最好的办法。
她这两年憔悴的速度直追五十岁的老太太,有时宁佳书偶尔回家一趟,都能看出她的疲态。之所以一直没有花钱请阿姨,就是不想那对父女把她的钱花得理所当然。
等离了婚宁佳书就请个育儿保姆,带带孩子,给家里做做饭,让宁母多歇歇,打扮打扮,也去和同龄人跳跳广场舞。
罗家父女对她根本就是对二等人的态度,尤其孩子降生之后,动辄被大小声,越活越连个工具人都不如。
这个岁数的人了,不愁吃不愁穿,反正是半路夫妻,干嘛非要绑一起给自己找罪受?
第73章
或许是觉得宁佳书的姿态实在太咄咄逼人, 罗图当天晚上就叫车要从家里搬出去,罗父明显不情不愿,想阻止女儿打电话给搬家公司,留些还转的余地, 只可惜宁佳书一直在场盯着, 他到最后也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
他们父女搬进来时候是拎包入住, 八九年过去了,仿佛还是那些东西, 连半辆货车厢都没填满, 罗图出门前还被宁佳书喊定:“东西留下。”
“宁佳书你不是吧,这包阿姨早送我了,你缺这一个包吗?”罗图脱下臂弯里的包不敢置信。
那包是很多年前宁佳书两三万块在澳洲买的,买回家觉得丑得不行, 盒子都没拆就扔给宁母背, 宁母每天除了呆在厨房就是菜市场, 用不上那么贵的包,就送给罗图背了。
“我是不缺这个包,但只要是我的东西你就不能带走。”
“还你就还你, 得意什么。”罗图把包一扯, 稀里哗啦倒出里面的东西, 扔回宁佳书面前,“一个破包而已,谁稀罕。”
天色已经不晚了,但宁家这一番折腾,街坊邻居还是隐约听见了响动,从自己家窗户探头探脑看热闹,直到载着父女俩的大货车绝尘而去, 宁佳书才神清气爽把门关上,将所有的视线隔绝在外。
一阵兵荒马乱后骤然安静,弟弟似乎是觉得求喂的时机合适了,张嘴哇哇嚎啕哭起来,宁母把孩子背身上,边哄边回到厨房里给他做辅食。
霍钦帮忙收拾凌乱的客厅,打扫木地板上搬家弄出来的脚印和灰尘。
好好的晚餐经历了那么一场变故,但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充满好奇心或疑问,直到感觉宁佳书盯着他的时间或许太长了些,才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平和而安静。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我?”
“对不起。”宁佳书低头,小声道:“让你经历这些事情。”
“佳书,你不需要道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霍钦放下手上的东西,“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凡人,不能决定世上所有的事情。”
他的语气不像在安慰她,更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霍钦这样的反应,多少让宁佳书觉得好受了一些。其实她觉得很丢脸,吵架时的肾上腺素落下来后,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人面前,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