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搂抱着扶到沙发上,尽管凌笳乐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 却还是在他耳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想赶紧拍完。”
长痛不如短痛。凌笳乐不是江路,他绝不能让凌笳乐被江路的痛苦毁掉。
最后一个镜头,沈戈质问凌笳乐那人是谁,凌笳乐早忘了什么剧本和台词,幸而他在这里也没有台词,他只需要崩溃、大哭,然后不停地摇头就对了。
沈戈在凌笳乐的泪眼婆娑中将他丢下,自己则迈着大步,如一个亡命之徒那样走向泛着青白的东方。
那一晚的张松一夜未归,而沈戈在听到那声“停”之后就狂奔回来,将凌笳乐连拖带抱地弄进里屋,关了门。
“笳乐,笳乐!看我!”他把凌笳乐拖到床上,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在凌笳乐的呼吸中闻到酒精味,想起刚才那句台词——“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白天,他经历了第二次丧父之痛,让他一度崩溃。他知道凌笳乐现在在承受什么。
这都是王序的诡计,原来他对他们的算计在选角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他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乐乐,乐乐,你看看我,你是安全的。”他的声音无比温柔。
凌笳乐吃力地看着他,眼神被泪水折射得支离破碎。他看了沈戈一会儿,抽泣却更厉害了,“沈戈,我对不起你……我一喝醉就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戈讶异地问道。
凌笳乐崩溃着捂住自己的嘴。如果只是拍吻戏也就算了,他会说服自己这是演员的职责。可那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让他忍不住往更坏里设想,越想就越恶心,越觉得对不起沈戈。
沈戈那么疼他,他却保护不好自己。
沈戈突然笑起来,是那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凌笳乐愕然,连抽噎都停住了。
沈戈坏笑着指指他被手挡住的嘴,又碰碰他的脖子,“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我亲你的时候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没做梦?”
凌笳乐彻底傻了,“你说什么呢?”
沈戈脸上显出羞赧的意味,“我下戏以后去找你,听说你和……别人拍了清场戏,就有点吃醋……但是那会儿你已经睡着了,我没法找你算账,就亲了你几下。反正导演说你得上妆,做出那种效果,你明白吧……我心想,与其化妆那么麻烦,不如让我亲一亲,多省事。”
凌笳乐傻呆呆地看着他,使劲儿捋也捋不顺。他觉得奇怪,难道在小李去叫醒自己之前,沈戈也进去过?
他狐疑地看着沈戈,沈戈的神情始终笃定。
凌笳乐从来不以为沈戈会骗他,他的怀疑都是对自己的,没想到自己醉得那么糊涂。还有小李,也太糊涂了,竟然连沈戈进过自己屋都不知道,还一惊一乍的,把自己吓个半死。
一直堵塞的心脏终于通畅了,凌笳乐先是惊喜地笑了一声,随即才觉出委屈,并且是一委屈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扑到沈戈身上用力捶打,一边打一边骂:“你怎么这样啊!吓死我了!”
他力气一向不小,这会儿又哭又笑失了分寸,打得沈戈龇牙咧嘴,忙攥住他两个腕子,“哎——哎——我错了,我错了——”
凌笳乐湿乎乎地笑起来,用自己的脸蹭着沈戈的脸,把他的脸也蹭得湿乎乎的。
他在沈戈身上歇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今天可想你了。”
沈戈揽着他,悠然一叹,“我今天也特别想你。”
“你今天的戏是不是特别不好拍?”凌笳乐很心疼他,轻轻抚摸他的脸,明显带着疲惫。他小心地问道:“你拍的时候想起你爸爸了吗?”
沈戈低低地应了一声。
凌笳乐很想像沈戈安慰自己那样安慰他,可是满腹的话不知该怎么说。
沈戈忽然用力拥住他,“让我抱一会儿。”
凌笳乐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心里更觉酸涩,“累吗?”
沈戈的脸埋在他颈间,被折磨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轻轻点了下头,“今天拍得很累。”他用力闻着凌笳乐身上的味道。那味道依然是纯净的,没有被别的东西污染。
他忽然抬起头,扳着凌笳乐的头在他嘴唇上用力亲起来。
凌笳乐被他亲得很疼,但也不算煎熬,他们两人此时都需要一些发泄。只是亲完以后,凌笳乐抱怨了一声:“你是趁我喝醉以后咬我了吗?我下嘴唇好像破了。”
沈戈露出抱歉的表情,“导演不是说要夸张一点的效果嘛……”随即便转移了话题,“喝了酒难受吗?”
“嗯,胃疼。”
“现在还疼?”
“疼,头也晕。”
沈戈看他一会儿,“我们回宿舍吧。”
“嗯……”凌笳乐想起什么,忍不住一笑,“都没人来找我们哎,外面的人走光了吧,我都听不见什么动静了。”
沈戈也听了听外面,“应该都撤了,太晚了。”
凌笳乐吃吃一笑,“什么叫太晚啊,天都亮了。”他随即又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拍大夜戏还看不见星星,太冤了。”
沈戈看着他,终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可能还能看见启明星。”
凌笳乐眼睛一亮,“真的吗!”他听风就是雨,拉起沈戈就往外走,“我们赶紧出去看看,你指给我!”
沈戈被他拉着往外走,“启明星最好认,清晨的时候只能看见它,最亮——”他停住嘴,看到小李等在门外。
外间只剩小李和一名等着锁门的场工,场工见他们出来后一脸欣喜,更衬得小李满面焦灼。
沈戈向场工表达了一下歉意,场工表示不在意,说导演嘱咐过,演员拍完戏不要催,要给他们时间慢慢平息情绪。
同场工道过别,沈戈他们三人一起往外走,凌笳乐说:“咱们导演凶归凶,其实挺关心我们的,真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