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笳乐笑了一下,因为过于羞臊,他的笑声十分短促:“手滑,是吧?”他又说:“不过也挺好的,一次就拍过了,要不我可能还真演不出来。”
沈戈倏然抬起头看着他,“你真这么想的?”
凌笳乐怔了一下,有些不太敢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凌笳乐迟疑地看着他,还是摇头。
“我骗你了,王序事先跟咱俩说的不一样。”
凌笳乐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就像小孩子问大人:“衣柜里是不是藏了鬼?”他只想得到一个回答:“没有。”
凌笳乐吃力地问道:“什么意思?”
沈戈沉声解释道:“他对你说的是,我可以把手伸进牛仔裤里,对吧?但是他对我说的是……”他费劲地拧起眉头,倔强地说道:“我没有手滑。”
凌笳乐怔懵地听完,惶然地眨着眼,他突然问了一声:“你和导演动手了?!”
沈戈坦然且倔强地承认:“往他鼻梁上打了一拳。副导他们送他去急诊了,我就回来了。”
凌笳乐惊恐地看着他。
沈戈心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暴力。但他不为所动,负气一般地说道:“他活该,得让他明白导演没那么大的权力,他必须得学会尊重演员!”
凌笳乐飞快地低下头,眼珠慌张地乱转,很快又抬起头来,担忧地看向他:“他以后会不会为难你?”
沈戈冲动地一倾身,在他手上用力握了一下,“凌笳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别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凌笳乐在他的手掌中痉挛了一下,将手飞快地抽出去。
稍作冷静后,凌笳乐说:“其实,这种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他诚恳地看向沈戈,“起码我们最后拍出好镜头了,对不对?你看我以前拍的那些烂片,闹心事更多……因为赶场轧戏把胃都熬坏了,一场一场的大夜戏把睡眠都搞紊乱了。咱们导演虽然……但他起码不往死里用我们,起码保证我们的一日三餐和睡眠,对吧?”
他见沈戈不做声,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爆破装置提前引爆,把我耳朵给震得不灵了……你是没看过那个片子,彻头彻尾的大烂片。我就觉得,比起受了半天罪、落下一堆毛病,结果拍出一堆垃圾,我更情愿受这种罪,最后拍出有价值的东西,也算物有所值……咱们导演脾气是差了点,性格也怪了些,但他确实是为了电影,他不是故意发坏。”
他小心地看着沈戈的脸色,问道:“我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戈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长长地呼了口气。
凌笳乐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离他更近了些,“沈戈,以后,别跟导演发脾气了,行吗?”
他真害怕沈戈彻底惹火了王序,真被替换下去,那他可怎么办?他这戏可怎么拍?
他以前还为沈戈打算退学感到可惜,现在才明白,他其实就盼着沈戈当演员,这样他们的未来才能有交集。
沈戈看到他的关切与担忧,在心底挣扎少许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当时王序捂着流血的鼻子质问他:“那你去告诉他啊!把你刚才的话都跟他说一遍,告诉他我掌控他的情绪、掌控他的思想,你看他识破所谓的‘圈套’以后还怎么入戏?你看他到时候演不出来他是感激你还是怨恨你?”
“只要他以后别这么过分……好吧,我以后不跟他动手。”沈戈对凌笳乐做下保证。
第二天,王序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到了片场,只是他鼻梁上贴着一大块医用胶布,两侧一直蔓延到眼下都是严重的淤青。
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沈戈自己,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一拳竟然打得那么重,毕竟他挥拳的时候并不是毫无理智。
一向好脾气且对沈戈不错的副导演都发怒了,扯着沈戈的胳膊将他拽到人群外, “有你这样的演员吗?和导演动手!你知不知道你把导演的鼻梁打骨折了,过几天他得去动手术!就这样他还跟我们说不要打扰你!怕影响你的状态!你知道鼻梁骨折的手术有多疼吗?他都不在意,只觉得又要影响拍摄进度……”
乍听闻王序要做手术,沈戈当真有些愧疚了,但随着副导演的斥责,沈戈又被激起些反骨,反过来质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揍他,对吧?”
副导演的怒色落下去一拍,随即又提了起来,这显示他确实是知情,但是不在乎:“那又怎么样呢?导演他还不是为了电影!你看他成天那么辛苦,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是骗你们了,但他是为了他自己吗?还不是为了我们这部戏,为了我们整个剧组,要不然光凭你们自己去体会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吗?”
沈戈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想起王序耍苦肉计钻冰箱那回,终于明白当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个地方、这些人,都被王序洗脑了!
没必要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他们现在只会说王序教给他们的话,与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争辩只是浪费时间。
“好了,别破坏我演员的情绪。”王序瓮声瓮气地过来了,淤青上方的眼睛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不带喜怒地看向沈戈:“去和笳乐一起酝酿一下情绪。”
酝酿情绪……和凌笳乐一起……
沈戈迎着王序淡漠的视线,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他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今天还有重头戏——张松和江路真正地接吻。
他已经有所预感,但凡碰上这类王序所谓的“情绪饱满且复杂”的重头戏,他和凌笳乐就要免不了一番折磨……
郊游结束后,江路莫名其妙地发起烧。他不想回家,舍友也不可能照顾他,他就独自躺在床上硬抗。
张松来了。
江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听到声响后只轻微地动了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张松走到窗前,俯视着他,“怎么就发烧了?”
江路浑身巨震,猛地翻过身来——
“停!”王序问凌笳乐:“江路发了两天高烧,连吃饭喝水都是凑合,他是不是应该很虚弱?”
凌笳乐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虽然身上毛病不少,但高烧还真不常有,印象里上一次烧到38度以上还是以前练舞的时候,高烧的人应该怎样虚弱,他真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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