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旭宏此刻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倒是还想糊弄两句,但是赵禾那双眼睛里的光就像是能将他整个人看穿一样,让他说话之前不由再三掂量。
像是觉得自己瞒不下去,汪旭宏只好垂头丧气道:“大人应小人只要能将小姐引到此地,便能让小的加官进爵。小姐切莫被这些人骗了,既然他们想对小姐动手,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走不了多远,就是江陵城的地界,这些人小人愿意替小姐送去官府。”能让他轻而易举加官进爵的,不是大人是什么?
汪旭宏说完这话,也不敢再看赵禾一样,反正扑在地上,“咚咚咚”的就是好几个响头,“之前都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想加害小姐,如今还请小姐看在小人交出了地图的份上,饶了小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赵禾没计较汪旭宏说的那句“交出了地图”的屁话,她拧了拧眉,“还能让你加官进爵?”
如今南方都在刘阙的控制下,有谁能这么大胆说许诺南方的官位?
哪知道汪旭宏就是个棒槌,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一概不知,就讷讷开口:“我见过官印,大人许诺小的需要这一次把事情办妥,让小的做个官也可以。”
平头百姓在城中的告示栏见到的那些官府文件,下面是落有红彤彤的官印的,汪旭宏便是见到了官印,打定主意自己跟着的就是大人物。只要自己乘上这一阵东风,那便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苗头。
就在赵禾跟汪旭宏说话的这空档,先前那剩余的一半山匪瞄准时机,看着赵禾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这边,立马就想逃。
戴头巾的倒三角眼男人虽然明白汪旭宏知道的不算太多,但就怕赵禾联想到什么不该想的,坏了他们的大事。这时候离开,只要还有一条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这里到南边,还有很长一段路,他就不信还没机会。
可没想到,就在这他带着人刚动了一下时,在赵禾身边的九娘和寒水居的护卫们纷纷都动了,好似刚才的松散只是假象。
倒三角眼脸上的狠辣一闪而过,如今看来,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才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早些时候,陆柳一群人在听见跟前这些东瀛人对赵禾口出不逊时,就想好好出手教训。如今机会送到眼前来,寒水居的护卫怎么可能放过?
寒光剑影,所到之处就是杀戮。
不足两息时间,东瀛人尽数被抓了起来。
陆柳等人知道轻重,看着一地血和在他们手中苟延残喘着气儿的东瀛人,也知道他们费了心思留人一口气儿。
原本跪在赵禾马前的汪旭宏再一次受到惊吓,他倒是想晕过去,奈何身体太好,愣是晕不过去。先前他都还想着两头讨好,可眼下他的“大人”都已经尽数被赵禾一行人抓了起来,谁更厉害,一眼便能看明白。
如今哪里还需要两头讨好?他能让赵禾对自己既往不咎那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赵禾不喜在这种地方审讯,骑着马走出山隘口,停在前方一个荒废的小亭子。
九娘扶着赵禾下马,那群东瀛人也绑着手脚被带到了赵禾跟前。
赵禾没忙着审问,坐下来没多久,原本埋伏在山上的赵家军便下山,齐刷刷整队站在赵禾跟前。
这一阵仗,在这幽僻的山谷里,看起来格外肃穆。
赵禾还有不少问题准备问汪旭宏,不过现在还没有等到她发问,这时候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抖成一只筛子的汪旭宏倒是主动结结巴巴开口了。
“这,这些人……”筛子脸上的血色都看不到两分。
就算是汪旭宏再怎么棒槌,但也知道没哪家的富家小姐出个门随随便便就能一招手,伸手出来乌泱泱的这百来号人。
有这种待遇的,那能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吗?
什么只是大户的有钱人家的小姐?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摆了一道,那他可真是连头猪都不如。
赵禾脸色平静,“哦,他们啊,都是赵家军的将士们。最近出门带的人没有武安军,不然,也能让你瞧瞧。之前我记得汪公子其实也挺向往前几月武安军在江陵那一战,今日可真是不太凑巧了。”赵禾说。
她讲话的语气无风无波的,声音听起来就跟人说今晚吃了腊猪蹄一个调,但却直接把听见这话的汪旭宏吓得匍匐在地上。
汪旭宏是真懵了,彻彻底底地懵了,在听见赵禾刚才这话时,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他,完,了!
是真完了,汪旭宏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把主意打到的是能一招手就唤来赵家军的小娘子身上!
这世道虽然是乱的很,但如今的两大巨头谁不知道?那如今能调动赵家军和武安军的年轻小娘子能是谁?就算是小半年前,赵禾还没有出蜀中时,天下人可能还不知道。但在经过了江陵一战后,这天下人还有人不知道靖安王府的大小姐吗?
难怪,身边跟着的护卫都有这么多。也难怪,这些护卫的身手都这么好。
汪旭宏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这一脚真是踏进了天大的陷阱里,身家性命全都搭了进去,哭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赵禾饶有兴致地看着汪旭宏脸上变成了七彩祥云的颜色,“那官印是谁给你看的?长什么样?我也来瞧瞧。”
汪旭宏在猜到了赵禾身份时,便彻底认命,不敢隐瞒,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那群被绑着的为首的东瀛人,“那日给我看官印的人穿着长袍,我看不清楚,就在这人身边。那官印看起来精致,不似造假。”
“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赵禾不太相信问。
汪旭宏又冲着她磕头,“小人知罪,之前隐瞒小姐小人是蜀中人士,其实小人是福州人士,小人曾有幸见过福州的官老爷,那日那贵人允诺小人时,那位官老爷也在场,小人这才不得不相信啊!小姐恕罪,小人当初只以为小姐是官府要捉拿的恶人,一时间没考虑那么多,冒犯了小姐。”
赵禾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自觉跟福州毫无任何牵连,何况,福州最经常遭受倭寇之乱的地方,福州官员能跟东瀛人坐在一块儿?为什么?这是跟东瀛人联手的吗?
赵禾在听见汪旭宏的话的瞬间,脑袋里已经出现了一连串的疑问。
这些年福州倭患久治不愈,就算赵禾不在朝堂中参与政事,也知道每年朝廷都会拨款平乱。南方门户不容有失,不然从福州一带再向前,便是大梁最富饶的江南地区。可每年整治倭乱效果甚微,朝廷花了银子,也没见到什么效果。
闽王水师的强悍,闻名中原,但在面对倭乱却束手无策,这听起来像话吗?
赵禾想到这里时,脑袋里像是有一抹灵光那般,骤然将那些她曾经压根就没有参与过的朝堂政事联系到一块儿。
闽王手中养着那么庞大的一只水军,只靠着亲王俸禄哪够?想要朝廷拨款,那就一定要有战事。可一次用力过猛,直接掐灭了所有的苗头,似也不行,日后没了战事,朝廷又哪里会来拨款?不如就像是猫遛耗子,打着玩玩,自己也不用损耗过多的兵力,又能从朝廷里拿到不少好处。这怎么看,都是对自己极为有力的事。
对于倭寇而言闽王不下狠手这也是好事,本来就是以抢夺为主的东瀛人,只要闽王愿意张开手指,给他们留一条活路的话,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至于百姓,谁爱管谁管去。
先头闽王吃了的官银,如今这福州的地方官是坐不住,想要接下这一笔大单子?
赵禾想到这里时,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