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禾宛若不经意间回了个头,正好看见汪旭宏站在后面那辆马车旁,一脸丧气。
赵禾这时候哪里知道汪旭宏肚子里的馋虫在抗议?
汪旭宏知道自己身上携带的干粮是能饱腹,可是不远处就是赵禾等人煮着香喷喷的腊肉的味道,手中的干粮那不瞬间就显得更没滋没味了吗?
是个人,总是会馋嘴。原本他以为像是赵禾这样心善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既然能顺路将自己这对兄妹给捡上路,那自然在路上也不可能短缺了他们这一口吃食。谁知道九娘刚才的问话太不走心了一点,若是诚心相邀,怎能不三请四请以示诚意?
赵禾很快收回了视线,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接过一碗腊肉汤,秀气的眉头没有舒展开。
九娘想到先前赵禾执意要让人上车跟她们同行,不由问:“小姐是在白天遇见他们时就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吗?”
这时候九娘反应过来,赵禾虽是心善,但先前邀请这对兄妹时,简直太热情了一点。帮助对方的方法有很多,就说她们身后跟着的百余人的赵家军,随便找个人雇一辆马车不也是帮了对方大忙吗?何必要这对兄妹挤在后面那辆屯放了不少东西的马车上呢?这根本不是赵禾的风格。
赵禾“嗯”了声,原本在看见那对兄妹时,她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当汪旭宏说到他妹妹脚扭了后,赵禾才意识到有问题。
如果没有汪旭宏的话,她压根不会注意到两人的双脚。一留意,赵禾便有了疑问。
一对长途跋涉的兄妹,竟然当哥哥的竟然会有这么一双看起来干净极了的鞋子,这不像是行千里的旅人。
本来赵禾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冲着自己才在这里等着,可当她说听见汪旭宏称呼自己和九娘时,心里登时有了谱。
九娘乍然一看,的确像是大户人家执掌中馈的大夫人。汪旭宏兄妹两人当时在石头后没有看见她和九娘走来时,九娘是跟在自己后面,这将九娘误认为是她的长辈也正常,可是不正常的是在汪旭宏既然认定了九娘是宅院中辈分高的“夫人”,可为什么他又再开口时,下意识第一时间是先称呼的自己小姐,然后再是九娘这位“夫人”?
即便不是什么读书人,也知道老幼尊卑,先称呼长辈才是,她这小姐之名,竟然越过了夫人。
何况,还不仅仅是这一次口误。先前明明是九娘帮忙,汪旭宏却口口声声对着自己表示感谢。
这又是什么道理?不对着真正帮忙的“夫人”道谢,只是对着自己这位辈分低的小姐道谢,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
汪旭宏早便知九娘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这里头的主子就只有一个。
所以,才会有这种做表面功夫也没忘记要将赵禾排在前头,表达感谢也只是对着主子,而不是对着贴身的仆役。就是这样,暴露了马脚。
九娘一听,恍然大悟。
“那现在还等什么?就让属下去解决了他们。”
如此包藏祸心的人留在身边,还不知道这一路上会有多少变数。
陆柳和剩余的寒水居护卫们,虽说没有一起齐刷刷地看着赵禾,但所有人就算是在做着自己手中的事,耳朵却都已经竖了起来,听着赵禾的吩咐。
大家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就有了,当赵禾发现这一对兄妹不对劲儿时,陆柳知道后,那就等于整个寒水居的护卫都知道。
此刻只要赵禾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让马车后面的那对兄妹悄无声息地消失。
赵禾摇头,她就是想不出来这对兄妹想要做什么,所以才更想要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比起暗中给自己下绊子,眼前这种有问题的人都放在了眼前光明正大看着,自然是要方便很多。
“先等等,我倒是要看看这背后的人是谁。”
“既然是跟东瀛人有关,不如先把人抓来问问?”九娘提议。
赵禾:“能当东瀛人的狗,你觉得他能知道多少?或者说,东瀛人会告诉他多少?”
赵禾想放长线钓大鱼,既然这对兄妹真冲着自己来,那这几天时间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接近她,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些是什么牛鬼蛇神。
赵禾吃不了太多东西,她吃完后就上了马车,靠在角落里,脑子里认真想了想东瀛人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赵禾很肯定在此之前,自己和东瀛人没有任何交集。难道是因为东瀛人听说了她和闽王那一场战役,想要拿到自己手中霹-雳-弹的配方?不然还能有什么?
琢磨了好一阵,赵禾也没想明白。正好这时候九娘也上了马车,九娘看见赵禾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拍了拍赵禾的手背,像是安抚一样道:“小姐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这些倭寇有什么阴谋属下不知道,但这些人只要敢出现在小姐面前,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就杀一双!”
东营人的手里剑可怕吗?那可能对上唐门暗器,这都不算什么。
赵禾闻言,不由咧了咧嘴。对啊,她现在就算是想不明白又怎么样?反正九娘和寒水居的大半人都守着自己,到时候就算是对方不来,她带着百名赵家军,难道还奈何不了这群来别国国土作乱的东瀛人?
如今在距离赵禾还有半日脚程的一出山寨,灯火通明。只不过如今山寨的灯光被地上到处流淌的鲜血映衬得发红,看起来十足不详。在这满山的尸海之间,有几个像是幽灵的身影在跳动,最后落进了山寨的大堂中。
如今坐在山寨山大王的虎皮宝座上的男人,看起来纤细矮小,头上绑着沿海码头百姓常用的头巾。那张脸上有一双倒三角眼,人中还有一撮小胡子,面相精明又带着狠辣。
看见有人进来,倒三角眼男人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问:“外面处理如何?”
“回大人,山寨上下一百三十一口都处理干净,殿外留了两人清理,明日只要那位小姐上山,定能将我等当做普通山匪。”
虎皮宝座的男人道:“听说今天出去接头的人折了一个在外面?”他问这话时,目露凶狠,好似只要大堂中的人说错一个字,就没什么好下场。
那人赶紧跪下,开口道:“大人放心,没有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只是当时有猎户来山上,兄弟们跟他们一不小心闹了矛盾,这才出手。哪知道这中原的猎户甚是蛮横,我们不过驱赶他们,他们竟然想来上来围剿!”
说到这里,大堂中跪着的人颇为咬牙切齿。若不是因为担心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吸引到前面赵禾一行人,怕不是早就要对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猎户杀个回马枪。那群猎户差点害得他们暴露不说,也差点破坏他们的计划。
可大堂中的人不知道是今日自己见到的猎户,就算是他又心想要杀回去报仇,那也是找不到那几人。
“区区猎户都解决不了,真是一群废物。”为首的人轻蔑道。
堂中的人不敢反驳。
很快倒三角眼男人又开口:“我们要等的客人,如今走到了哪里?”
这话立马得到堂中人回答:“只要线人带路及时,明日大人就能看见那位小姐。”
倒三角眼冷嘁一声,像是对手下人口中的线人很不感兴趣,一个想爬到自己身边,要送上亲妹妹的人,在他眼里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明日将会见到的贵客,倒三角眼倒是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阴冷。
到了夜里,因为在外面,赵禾睡得不是很踏实。外面的丁点动静,就能吵醒她。
夜里女子的哭声传来时,赵禾就睁开了眼睛。
即便是此刻赵禾听出来这哭声是白日的那对兄妹的妹妹的声音,可伴随着夜风刮过树林时的呜咽声,听起来也让人觉得格外渗人。
最开始赵禾以为对方只是因为扭伤了脚,现仍旧痛得消要哭,可很快赵禾也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靠在车壁上,赵禾倒不是想刻意偷听,但她即便没有习武也没有内力,这双耳朵却很是好用,夜风里带来的声音,都被她听了个囫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