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昨日自己扮做花姑姑跟在王后身后时,听见王后对于自己丈夫收了别的女子无动于衷的语气,赵禾当时还不知道大理国王室贵族的辛秘,便觉得蹊跷,如今看来,大约王后早就知道牟珈要对圣女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作壁上观,反正到最后,得利的,始终是王室和贵族。
赵禾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做不了主?”她懒得跟人费嘴皮,护卫已经将刀剑架在了王后脖子上。
王后压根没想到赵禾是个说不过就直接动手的人,那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赵小姐想杀了我,难道就能证明你是有道理的吗?你杀了我一个人,难道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王后看着赵禾,强忍住心里的恐慌,开口大声质问。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声音越大,就代表着说话的人越心虚。
赵禾没有被两句话激怒,但她激怒别人倒是一把好手。
赵禾站了起来,笑看着王后,只是那眼睛里的温度却像是腊月的寒冰,并不半分笑意,“如果今日杀光这里的人,天下人又如何知道?”
王后被她这话气得直哆嗦,也可能是被赵禾话里的杀意狠狠吓了一跳,“你!”她伸手震惊指着赵禾,却被赵禾接下来的话梗住。
“不过,比起你们杀的那些无辜的神族,我想,我就杀一群冒犯过神族的人,应该没什么吧?”赵禾说。
神族,就是当年南疆一带对于身怀特殊血脉的族人的称呼。
赵禾这话落在知情人的耳朵里,简直不亚于晴天霹雳。
牟珈再一次抬头,这回他看着赵禾时,眼中的惊骇多了很多。
赵禾没在给他们磨蹭的机会,干脆将另一件足够让牟珈死心的事搬了出来,“可能国主贵人多忘事,在上月,国主曾派出自己的心腹影卫,追杀过一群大梁子民。国主,还记得吗?”
牟珈不知道赵禾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只当她是谴责自己伸手太长,竟动手到了大梁人是身上。
“这都是误会。”牟珈还想解释。
赵禾:“可能当时影卫没能给国主回禀清楚,国主影卫追杀的那群大梁人,恰好就是我和我的护卫。”说着,赵禾重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脸色一变,声音也跟着严肃了很多,她目光如炬看着牟珈和他身边的王后,“大理国主派人越境暗杀我的大梁子民,勾结闽王,企图用噬心蛊对抗我武安军,先一步主动撕毁大梁和大理两国之间盟约。今日,我赵禾就代表靖安王府,铲除西南地界上的道貌岸然的毒瘤王室,让圣女即位,有何不可?”
赵禾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小小年纪,看起来好似少不更事,可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竟比一般人都有章程,还更有魄力。
就在赵禾这话结束时,巫手中的那把佩刀,直直地插入了牟珈的胸口中,血溅三尺。
王后一声尖叫,然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巫将佩刀从死不瞑目的牟珈胸口中抽出来,就借着牟珈身上穿着的刺绣精致的王袍,一点一点将佩刀上的血迹擦拭了干净,然后这才走到赵禾跟前,单膝跪下,双手将佩刀重新还给了赵禾。
赵禾扶起她,接过刀,“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她说。
此刻虽是杀了一个牟珈,可在滇都之中,还有不少贵族,这些人,都需要肃清。
几代人的血仇,不仅仅是一个牟珈没了就能一笔勾销。
自打赵禾在说了那句“掌控了大理才能更好保全南疆”这话后,巫几乎立马要求自己适应现在的新身份。
“请小姐放心,这些事交给我。”巫说。
在滇都的这些年,她也不是无人可用。只不过这一次要杀牟珈的事,牵扯太大,她不愿意让身边的人陪着自己一起冒险。但如今不一样了,她身边站着赵禾。赵禾以一绝对的武力,将她的一切顾虑,全都炸成了齑粉,从此后,她前方再无阻碍,一马平川。
赵禾:“我最近都会在滇都,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调动武安军。”
眼下大理这烂摊子是她捅出来的,当然她要给巫足够的支持。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禾皱了皱眉,将巫单独走到了花园中,“王宫之中骤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在民间的话,肯能会有不少流言,你大可推到牟珈派人暗杀我这事儿上……”
巫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赵禾的用意,但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让赵禾背锅?巫摇头,“王室和贵族的罪恶,当然应该公之于众。”
赵禾拧了拧眉,没有第一时间赞同巫这话。如果要将王室和贵族们这么多年来行的恶事公告天下,那这不是同样意味着曾经受到过这样对待的巫要将自己的伤口给那些不想干的外人看?
这种撕开了伤口给人看带来的痛楚,应该不亚于当年受到伤害时经历过的痛苦。
所以赵禾拧眉,“你确定要这样做?”她问。
巫点点头,眼中看起来一片平静,似乎要解开伤口的人不是自己那般,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了难受,“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这几代人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不甘心牟珈和贵族们肮脏的贪婪不被世人所知,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来追查的真相被流言蜚语淹没,所以,她要公之于众,哪怕是将自己还没有愈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让别人看见血淋淋的痛楚。
赵禾听后,无法再开口反驳。
这么多辈人的血债,整整一个神族的亡魂,都需要真相大白来祭奠。
接下来一段时间,赵禾和巫很是忙碌。
大理虽说国土比不上大梁,但也有好几座城池。王宫哗变,尤其是被武安军直接一轰上天的象征着王权的宫门在一夕间化作齑粉,周围一片狼藉,这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各方城池有赵禾留下的人散布牟珈身亡的消息,当然会有人打探。
赵禾干脆将牟珈的脑袋让人挂在了滇都的城墙上。
原本她这一举动,郭大福等人还很担心,毕竟牟珈在位期间,虽没什么建树,但也没将大理闹得民不聊生,是百姓心里的王。现在赵禾搞这么一出,万一激起民怨怎么办?
赵禾却没打算改变主意,牟珈的人头出现在滇都城墙上,固然有震慑的作用,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赵禾觉得他死有余辜,本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至于郭大福他们担心的情况未曾出现,新上任的圣女国主一手张贴的关于曾经王室和贵族们想要守口如瓶的辛秘,在短短时日内,贴满了滇都的大街小巷。
世人皆爱秘闻,而王室和贵族的秘闻,更是能让人兴奋好奇。
而如今张贴出来的王室贵族这么多年来,圈禁圣女,折辱圣女,杀人分尸种种行径,已经不是让人感到兴奋好奇的事情了……
当赵禾在全福客栈收拾准备出门时,掌柜郭大福急急忙忙跑来院中,“小姐,城门口有人闹事。”
闹事,也不是真闹事。
民众的确是在看见前任国主牟珈的那颗挂在城墙上经受风吹雨打的头颅时,情绪激愤。而且激愤到都忍不住用手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冲着悬挂的牟珈的头颅狠狠砸去,谩骂声也不绝于耳。
“畜生!禽兽不如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