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们因年龄的差异,所教授的内容也有所不同,大皇女与二皇女在上书房西暖阁内就读,由田太傅教授《易经》、《政论》等,而三皇女、四皇女、五皇女则在上书房东暖阁内就读,由李太傅教援《三字经》、《千字文》、《诗、词、曲、话》、《春秋》等。
但五皇女,不喜欢每天这么单调的上课,只喜欢玩,几乎天天以种种理由、种种方法逃课,太傅因此不知走了多少趟御书房,博婉玳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就差没拿绳把她绑在上书房内,最后只得以五皇女太小,不适应上书房为由,放纵了她一年,故而到如今,五皇女连《三字经》还未读透,而三皇女都已经学到《春秋》,四皇女也已经看得懂《诗词曲话》。眼看着马上就到八月初三,五皇女五周岁生日,博婉玳哪里还肯再放松她的学业,便一天看的比一天紧了。
博明铮今日是第一个到达上书房的,离卯正上课还早,博明铮趴在她专属的金丝楠木云纹束腰翘角书案上,双眼盯着殿门口,盼着父后来,看着她认真读书的样子。
第二个到达上书房的是四皇女,昨日颜墨梵给她的赏赐是众皇女中最多的,让她脸上有光,她高兴的一夜没睡,天边刚露些许鱼肚白,她便起身,戴上颜墨梵赏的,与五皇女一样的首饰和文房四宝,兴高采烈的到上书房,要给几个伴读与皇姐妹们瞧瞧,这是父后赏她的,和父后亲生的五皇妹戴的一样。
博明铮见是四皇女蹦蹦跳跳的进来,本不理会,但见四皇女胸前带着的镶红宝石长命锁眼熟,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竟是一模一样的,有些好奇。
“你过来。”博明铮直起身子,大声向四皇女喊,四皇女听着有些生气,挑了挑眉稚气道:“五皇妹,太傅可是教过你规矩的,‘皇姐’两个字你不会叫吗?我可是你的四皇姐。”
“你这个长命锁怎么跟我的一模一样?”博明铮没去多理会四皇女的话,只顾自己的问题。
“这是父后昨日赏我的,你怎么忘了?父后还赏了我很多东西呢。”四皇女说着,高兴的往桌上搬昨日得来的文房四宝:“父后要我好好学习,将来才有能力为母皇分忧,我父君也是这么说,这些都是父后赏我的,看,还有这个。”四皇女晃了晃小手,手上的镶红宝石金镯子闪红了博明铮的眼。
“你胡说,父后怎么可能赏你这么多?”博明铮看着这些,想起昨日她看到宫侍捧了几个锦盒给四皇女,当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而且还是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的首饰和文房四宝。
“父后说我最乖巧,学习也好,又孝顺,看着就让人喜欢,就赏我了……”四皇女开心的说着昨日颜墨梵称赞她的话。
博明铮认为四皇女是在说,父后也喜欢四皇女,心里不服气的很:“你骗人,我才是最乖巧的,最孝顺父后的,父后最喜欢的我,不是你,我是他生的,你不是,你是王父君生的。”
四皇女被她激怒了,理直气壮的稚声反驳:“我是我父君生的又怎么样,父后也是我的嫡父,他和我父君一样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赏这么多东西给我?你哪里会孝顺?父后寿辰,你连礼物都没有准备,父后才不会喜欢不孝的皇女。”宫里人人都知道,后宫是颜墨梵说了算,博婉玳不太喜欢五皇女,经常骂她,可是只要颜墨梵护着她,连博婉玳也拿她没办法,这才让她这么刁蛮无理,却人人都要让着她。现在颜墨梵给了四皇女这么多赏赐,又说四皇女让人喜欢,而且自从颜墨梵得知四皇女被博明铮扯着头发打后,不但亲自上门道歉,还一直在人前很维护四皇女。四皇女便认为父后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会与父君一样护着她,虽然她对颜墨梵敬畏依旧。
四皇女的这些话,对博明铮来说异常刺耳,昨日博明铮没有为颜墨梵准备礼物,只喂他一口河蚌芙蓉蛋,颜墨梵借着诰命们的称赞声所带动的气氛,直接叫了开宴。
“不是这样的,父后说过我很孝顺,是他的宝贝,父后最喜欢我,这些是我的,不给你。”博明铮瞬间小脸气的通红,双眼冒着泪花,冲上前劈头盖脸的打四皇女,还要把她的长命锁拽下来,四皇女边护着长命锁,边躲着博明铮,却还是被她打了几下,疼着她本能的还手。
宫侍见两位皇女打了一团,纷纷上前劝架,博明铮哪里肯听,不管不顾的打着四皇女,拽着她的长命锁,可是那锁怎么也拽不下来,宫侍们只能上前,把两个皇女强拉开,但四皇女的镯子是可伸缩的,被博明铮无意间拽到,拉成了大镯子,脱出了她的手。
博明铮抓着镯子便跑出殿去,要去找父后作主,要父后收回四皇女的所有赏赐。四皇女哪里肯弃了那镯子不要,拔腿追了出去,宫侍们也纷纷随两个主子跑去。在遣香池畔,博明铮撞到了前来上课的二皇女,撞得二皇女一个踉跚,气愤的抓住了她的手:“本殿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还这般恶毒的要撞伤本殿,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博明慧,放开我,不然我叫父后贬你去浣衣局,叫母皇打你。”博明铮眼看四皇女就要追上来,恶狠狠的威胁二皇女,并要争脱她的手。
二皇女对天冷笑一声,气愤的向博明铮推去:“哼,叫母皇打我?我现在就打你。”好在周边宫侍甚多,有人扶了博明铮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但博明铮哪里乖乖让人欺的,迅速抡起抓着金镯的小手,打起二皇女,这时四皇女追了上来,要抢博明铮手上变了形的金镯,三人扭成一团,宫侍们上前劝架也无效。
混乱中,只听扑通几声,先是四皇女滑到遣香池内,她紧紧拽着博明铮抓在手上的镯子,将博明铮也拽下了池,而博明铮又正与二皇女扭打,她一落水,二皇女挥出的拳打了空,惯性的向前倒去。连带劝架的宫待,也有两个落水。
岸上的人,见皇女们落下池子,都吓坏了,四处喊人,还有几个宫侍跑回各宫向主子汇报,颜墨梵听到宫侍的禀报,吓得连心痛都没了感觉,一口气跑到遣香池边,见到三位皇女湿淋淋的躺在池边,顿时没了主意,上前抱住博明铮,疯了似的摇着喊着……
第138章
清和殿内
“陛下,定郊骁骑营,共计二十八万将士,已全部添置罗纹花钢兵器。昨日收到翼西州越城越古骁骑营奏报,工部运往越古骁骑营的十万兵器已到,如今越古共计三十五万将士,已全部添置罗纹花钢兵器。”杨青禀报后,朝上一阵哗然。
自从十年前,西漠探子潜于宫中,劫持长皇女之后一年,大耀与西漠双方都撕毁了通商条约,从此西北边境战火不断。虽然原州军民一心抵制外强,但秦家的五十万大军,难已抵抗十年战乱。博婉玳适时的给予秦家兵力物力支持,每年也都派强将协助镇守,这才使西漠历经十年,都无法攻入原州,但秦家却元气大伤。取而代之的是,金舒华所率的王师铁骑,反而更让西漠渐有忌惮。
而黑山精铁矿,经过博婉玳十多年来,投入的大量人力开采、铸造,更因颜静茹为了能尽快立功还朝,加大开采力度。现在,大耀工部库房中的已存放着近百万件钢制兵器。
博婉玳眯眼,望着堂下的骚动,寻思着今秋是否能与西漠恶战一场。
之前没有正式出兵西漠,一来是战力不足,还需养精蓄锐,二来是因西漠手上有静王,一旦大耀兵败,西漠便可趁机而入,到时扶持静王登基,为其傀儡,便可进一步分化、蚕食大耀。但她手上却没有西漠皇族,即便西漠兵败,大耀也很难令西漠百姓臣服,这才是博婉玳最为头疼的。
“陛下,西漠近年,数次侵犯我朝原州一带,如今我朝百万铁骑,定能将西漠强贼打个落花流水,请陛下出兵,我等与西漠决一死战。”
“陛下,臣愿请兵,驱逐西漠贼人。”
“请陛下出兵,西征西漠。”众臣见大耀铁骑大成,纷纷跪请博婉玳出兵西漠,吐一吐心头这数十年的怨气。
“此时还不可鲁莽出兵,西漠女子入为民出为兵,个个擅战,朕需有个万全之策,既出兵,便要立于不败之地,将西漠一举夺下。”大耀若出兵夺回被西漠强占的并州等地,倒是师出有名,只是博婉玳的要的,远不止这三州。
堂下再次议论纷纷,许多大臣也赞成博婉玳的说话。正当祥王领头,众朝臣整齐的跪下三呼万岁时,一宫侍悄悄由后殿进入,颤抖着对许庆附耳说了句话,许庆顿时脸色大变,上前悄声禀报博婉玳……
朝臣们还未起身,宫侍‘退朝’的高喊声已经响起,朝臣们不解的抬头,却只看到博婉玳匆忙离开的背影……
离上书房不远处的澜月殿暖阁内,御医集聚,但躺在床上的并非落水的三位皇女,而是心绞痛发作的凤后。好在当时有数名御医及医侍、药侍已赶到,见凤后情形不对,及时令医侍往他心口处扎了几针,疏通心脉,让他留了口气在。
但此时颜墨梵的情形并不乐观,他已面无半点血色,双眼紧闭,泪水沿着眼角,向两鬓淌着,昏迷中,不时还有些抽搐。
一位医侍坐在床边,给他灌服老山参吊命,并化开一粒保命丸,喂他服下,而后退开,另一位医侍上前,立在床沿处,仔细的在他天突、膻中等心脉周边穴位扎下银针,再次为他疏缓心脉,减轻痛楚,只求他能过得了这一关。
博婉玳疾步走到颜墨梵床边,看他这般痛苦却无能为力,见医侍手上的银针一针一针的往他心心口扎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充满恐惧的目光,直盯着那一支支细长的银针。这几年来,每次见医侍手执银针,她的恐惧就不是常人能想象的,稍有一点偏颇,她的世界就要崩塌。
而这次更不同,医童久久不收针,却轻提起颜墨梵的一只手,把了把脉,突然间,医童猛得收了手,任颜墨梵的手臂跌落在床边,迅速拔出银针,并焦急的喊着御医。
博婉玳见医童突然这般慌张,只觉一阵旋晕,双手紧紧握拳,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支强撑,才让自己还站着,声音颤抖着问御医:“凤后怎么了?他怎么了?”
御医把过脉,打了个寒颤,并没有立即回答博婉玳,而是拿出一粒药丸,让医侍服伺颜墨梵服下,并令医侍再扎一次。
而后才跪下支支吾吾的向博婉玳禀报:“凤后脉象极微,若一刻钟后,脉象依旧,便是,是,臣等无能……”众御医们听他们中最擅长心疾的莫御医都说了这般话,一众跪下,头一磕到地,她们心里此时都没底,凤后能不能过得了今日,她们能不能过得了今日。
博婉玳向后踉跄一步,兴好许庆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双眼空洞的看向床上,摸着床沿坐下,俯下身贴着颜墨梵的脸。
“求你,醒醒,看朕一眼,昨夜说好的,今日一起去检查皇女们的学业,太傅和教头常来告铮儿的状,她无论是文是武,都差的一塌糊涂,只会在你面前卖乖。你不是最疼她吗?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她。还有舒儿,他那般孝顺,你不是曾说,要给他找个好妻主,求你,别丢下两个孩子不管。颜静茹还老当益壮的,颜正夫的身子也好,朕说过,会让他们回来,你以前不是很孝顺的吗?怎么可以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话,醒过来,别睡,朕还有很多事没完成,你不记得吗?朕说过,要给凤凰添上羽翼,你说过,你能陪朕完成这个心愿,你怎么能食言,朕很冷,真的很冷,才初秋,怎么会这般的冷,你醒醒,抱抱朕好不好……”博婉玳覆在颜墨梵耳边,口中不停喃喃,声音极小,但她知道他听得见,每次不让他睡,她就是这样在他耳边唤他。可是颜墨梵依旧没有半丝反应,博婉玳慌了,抓起他的手臂,贴在脸上,恶狠狠的说:“你再不醒,朕就要杀人了,这些御医通通该死,她们救不活凌儿、救不活朕的父君,也救不活朕的母皇,现在她们要是救不活你,朕也不让她活,天下的大夫都是骗子,都是庸医,朕把她们当神一般供着,只求能治好你,可是她们却一次次让朕失望,该死,全部该死……”
在场的御医与医侍们全身不停的发颤,个个在心底求着,让凤后恢复过来,医侍甚至忘了拔针,许庆见一刻钟已到,小声的提醒唐院正,唐院正早已吓双腿发软,唇齿打战:“时,时辰到了。”
所有眼睛都紧张的盯着医侍拔针,这关系到她们的性命,唯有博婉玳,依旧用脸贴着颜墨梵的脉门,那是她的一切。
直到莫御医上前把脉,博婉玳才不舍得轻轻将他的手臂放在脉枕上:“若不想死,可要诊仔细了。”声音极轻,却充满戾气,宁人心惊胆颤。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