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玉连忙起身,看了赵秀茹一眼,战战兢兢地走了,直到进了自己的那个玉澜院,藏在袖子里一直捏成拳头的手才慢慢松开;指甲几乎没把掌心掐破。
拨过来服侍她的丫头叫银鹭,正是寻常跟鸣玉关系好的那一个,刚刚上前想跟她道一声恭喜,瞧着鸣玉脸色不对,银鹭连忙转了话头,上前担心地问了一句:“姨娘,出了什么事了?”
银鹭长着一张圆脸儿,性格大方又很会说话,虽然是三等丫头,却跟满府里的很多丫头都玩得好。
鸣玉瞧见银鹭上前,心里转了转,三五句把自己先前布菜时发生的事说了,又撩开裤腿解了绫袜给她看——果然脚踝上已经青了一块。
银鹭不由惊呼了一声:“这是有人想害姨娘丢丑呢!”
鸣玉恨恨然地点了点头,抓住了银鹭的手:“好鹭儿,我知道你跟大家伙儿都说得来,今儿个春慈院里浣青刚好也在,一会儿你抽个空帮我偷偷去问问她,看她可瞧见了是什么人使的小动作!”
其实鸣玉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当时她站的那方向,就只有赵秀茹和浣青两人在她那一边。浣青当时应该只是站在后面服侍,再说了她虽然跟浣青没有什么深交情,却也更没有什么过节和仇恨。
而赵秀茹就坐在她旁边,之后又急急打断她的话,生怕她说出缘由,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只是她没拿住实处,也不好指认,只能先托银鹭过去问个真切,另外一点,如果浣青也看见了赵秀茹的动作,刚好借着银鹭人缘儿好,把这事给宣扬出去!
赵秀茹之前一颗心都扑在少爷身上,满府的丫环们谁不知道?奶奶才抬举她当了姨娘,赵秀茹这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来整治她的。
何况奶奶说她是服侍少爷服侍得好,才一开脸就抬了姨娘,结果第一天布菜就出了这么大的丑,这不是狠狠下奶奶的脸子?
赵秀茹这是打着一石二鸟的想头呢,这毒心肠的女人!
第333章 泼汤
下半晌的时候,银鹭果然打听了回来,一五一十跟鸣玉禀报了:“浣青姐姐先前不肯说,后来被奴婢磨不过,才悄悄告诉奴婢了——她当时只看到表小姐的裙摆动了动。”
没看到赵秀茹踢她,只看到裙摆动了动?裙摆动了,那还不是因为赵秀茹在偷偷伸脚!
鸣玉怄得咬了咬牙,瞧着银鹭脸上有些踌躇,忙追问道:“银鹭,可是浣青还跟你说了什么?”
“浣青姐姐当时无意中还漏了一句,似乎朝食里那道虎皮鹌鹑蛋是表小姐今天一早特意让厨房里的人做的。”银鹭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答了,“她当时自言自语嘀咕来着,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奴婢听着大致是这么句话。”
赵秀茹!好心机!
鸣玉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张俏脸都有些扭曲起来。银鹭瞧着心里有些虚怯,忙补了一句:“姨娘,奴婢当时也没大听清楚来着……”
鸣玉回过神来,连忙缓了脸色,回身取了一个荷包塞到银鹭手上:“好银鹭,幸好有你过来帮我。你放心,等我在府里站稳了脚,一定会对你好的!这个荷包你先拿去,买些果子跟你那些姐妹们吃着顽罢。”
荷包里装了个五分的小银锞子,银鹭欢欢喜喜地收了,想了想又跟鸣玉说了一句:“姨娘,刚才那些话……你不要说出去,不然只怕浣青姐姐会恼了我,以后再不肯跟我玩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鸣玉点点头,让银鹭下去歇息了,自己上了榻靠着迎枕歪着。
这个暗亏,她不吃也得吃了;至于浣青告诉银鹭的话,她肯定不会说出去。有银鹭和浣青这条线,春慈院里有什么动静,她才能早些知道。
不过这一回她虽然吃了这个亏,等下一次,她总要连本带利的讨转回来的!
易府。
易长安刚下了衙回府,墨竹就急忙递上了一封信和一份请柬。
信是何云娘写来的,写了等二月末三月初天气转暖的时候,家里就收拾行装准备动身,这是易长安之前在家书里早就跟何云娘说好的事,易长安早让墨竹做了安排,请了信得过的镖局的人。
请柬则是徐家送来的,徐玉正后日设宴,请她过去小聚。
易长安将请柬收了,吩咐墨竹:“去使人往徐府回个话,就说后一定去。”
她如今想法改了,自然是要在政事上多有些人脉,徐玉正和她是同年,到时肯定康茂生也会去,或者还有一二京中同僚,正是该结交的时候;易长安自然不会浪费这次机会。
到了徐家请宴那一天,易长安提早了些下衙,回家换了一身青竹暗纹刻银丝的锦袍,带着江涛和江浪两个去了徐宅。
正月未了年还在,徐宅门口大红的灯笼依旧挂着,早早就点了灯,一团红光照得门口分外亮堂。
一进花厅,除了康茂生在,果然还有徐玉正在通政司的两位同僚,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听到介绍易长安,大家有心结交,自然很快就谈得融洽起来。
易长安一番闲聊完,恰好康茂生跟徐玉正的那两位同僚接上话,自己刚好歇一歇,端了茶盏呷了一口,慢慢扫着徐家这花厅的布置,一眼扫到隔着侧厅的门口那架精巧的苏绣屏风,忽然觉得有异——屏风后有人在窥伺着这边!
不方便方方出来见客,却躲在屏风后窥伺这边……想来不是徐家的什么正经女眷,指不定是好奇的小丫头也是有的。
不过是徐家治家不严罢了;易长安微哂了一声,并不在意。
少顷就有丫环前来,说是正厅宴席已经备好了,相请诸位去正厅用餐。易长安移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为着以茶代酒的事又跟众人告罪了一番,大家这才兴兴头头地开吃起来。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男人嘛,酒桌上气氛一活跃,说完政事儿,话题也少不了要转到女人身上来,不过有俗有雅罢了。
徐玉正就打着这个主意,打算等大家都有些微醺熟络的时候,再提起之前和欧氏划算好的那个话题,也算是一桩风雅逸事。
没成想易长安身后的一名小丫头瞧着她的茶水已经喝干了,上前来添茶,一个不小心却打翻了汤碗,汤水一下子就斜洒了出来。
易长安飞快地站起身,见自己衣服前襟已经脏了,汤汁淋淋沥沥往下淌着,眼见着有些狼狈,那小丫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过是被人污了点衣服罢了,在别人家里做客,难不成还要对这么个小丫头喊打喊杀的?易长安笑着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徐玉正忙站了起来:“都是家中下人毛手毛脚的,竟然污了长安的衣服——”
易长安是过来做客的,可不想为着这么件小事让徐玉正生出尴尬,连忙笑呵呵地打了圆场:“无事,让人带我下去整理整理就行了,瑞松你可是主家,可别想着借机逃了酒!”伸手扶了那小丫头起来,“行了,别让你们少爷发急了,还不快带我去整理。”
见她和气,小丫头大舒了一口气,连忙一骨碌地爬起来在前面带路。
大家也不想让这事扫了兴致,见易长安洒脱,也就随意了起来,纷纷起身按着徐玉正坐下了:“长安都说了去去就回,瑞松你今儿个作东,可不许趁机躲了酒!”一桌人重新坐下继续喝了起来。
易长安跟着那小丫头绕过屏风,顺着回廊走了一段,进了后面一间小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