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安轻轻一摆手打断了魏亭的话:“你觉得这事是因我而起,所以让我去你们大人面前说情?”
魏亭忙不迭地点头:“雷三娘她虽然脾气冲了点,但是人心不坏,对大兴哥也是——”
“打住!这黑锅我可不背!”易长安似笑非笑地又截断了魏亭的话,“魏亭我问你,可是我授意雷三娘在你家大人面前胡猜乱说的?”
“不是……”
“那可是我让孙丽娘对常大兴嘘寒问暖的?”
“易大人说笑了,您可能还没见过孙丽娘吧……”
“那是不是我告诉雷三娘,常大兴一片绿叶儿落在一堆红花中,惹得她大发醋意呢?”
“这怎么会——”
易长安不由冷笑起来:“这也不是,那也不会,魏亭,这件事凭什么说是因我而起,来求我去解决呢?”
魏亭不由哑口无言。易长安的口才,他一向辩不过,更何况,听易长安这么一席话,他也确实觉得,易长安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如果雷三娘全心信任常大兴,别说什么玉杏、银杏了,便是来十个孙丽娘也是没用的。有句老话,话丑理不糙,‘篱笆扎得牢,狗子不得入’!雷三娘心里那篱笆要真扎得结实,现在哪里会有这些闲气?”
易长安老神在在地捧了茶盏呷了一口茶水,悠然看向魏亭:“今天能把常大兴从绿柳卫调回来,明天他要是再跟别的女人打交道,是不是每一回雷三娘都要闹一闹?
女人吃醋这事儿,偶尔为之是情趣,经常发作就惹人烦了。魏亭,换了你,你愿意整天去哄一个经常怀疑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女人吗?”
第299章 残绣再现
魏亭扪心自问,这事儿要搁他自己身上,他也不愿意,如果这样,他宁可不成亲,也省得一天到晚地不省心!那大兴哥他……
易长安像是看穿了魏亭的心思似的,淡淡开了口:“常大兴做事极有韧性,如果不是认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会跟雷三娘订了亲。
魏亭,我如果是你,与其在这里糊泥巴堵洞口地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劝人把基脚打牢一点,弄个情比金坚出来,这不什么事儿都完了,哪里还会生那些闲气?”
魏亭呆了片刻,才低头揖了一礼:“多谢易大人教诲,刚才……对不住了!”
易长安无所谓地一笑:“既然知道对不住,就烦请魏军爷给我多提两桶热水来吧,也好让我洗洗身上的晦气,免得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这儿赖。”
当初还在太平县的时候,魏亭和小丁强押了她去榕城给陈岳破案洗冤的那一回事儿,她可不会轻易忘记,逮着空儿就给魏亭刺一句。
魏亭满面愧怍地讷讷告退了下去,回头却是连面也不敢在易长安面前露了,使了厨房里一名粗仆送了两桶水来。
易长安倒也不以为意,让人将水倒进了浴桶里,见全通将她换洗衣服也送过来了,忙关紧了门窗,痛快先泡了一个澡。
早上那一场惊险,她一身也弄得脏兮兮的,洗干净了,回头才好去护理那个睚眦必报的伤员——
脑子里一滑过“睚眦必报”这个词,易长安想到陈岳那小动作,就忍不住想笑,笑到末了,脸上却不知不觉又有些红了,低低嘟哝了一句:“小心眼儿的臭男人!”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很快洗完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赶往隔壁陈岳的卧室去了;虽然陈岳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身上的伤养养就好,可是易长安不亲眼在一边看顾着,心里又哪里放得下?
震惊大燕的“瞒税案”并没有因为陈岳的受伤而耽搁,因为燕京衙门司户司的旷参军带头不眠不休,很快核算出了底账,也因为陈岳事先口供取得充分,人证也充足,案件很快移交大理寺办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有人这么弄鬼,燕皇对其他各郡州也放不下心了,一声令下,都察院的御史奉命分赴各地监察,锦衣卫也全面开动起来。
君主雷霆震怒,大理寺的案件处理自然也格外迅捷。燕京瞒税案很快就有了结果文廷绪以谋逆论罪,处凌迟极刑,文家阖族不分男女老幼,俱斩决包括永嘉长公主生下的儿女也难逃其列。
永嘉公主虽然被瞒在鼓中不知情,但是身为文廷绪的妻子还是受了牵连,加上她多次想为儿子求情免死,犯了燕皇的忌讳,彻底被燕皇厌弃,被贬为庶人,终生幽禁皇陵。
期间自然也少不了不少豪家世族的大清洗,据说自文家被处斩开始,每一天菜市口的地面都流满了鲜血先前还有老百姓去看热闹,到后来那附近已经快到了白日鬼哭的地步,大白天的也行人稀少,就是整个燕京城,似乎也笼罩进一片令人压抑的低气压中。
与菜市口相隔一条街的一幢民宅里,一名蒙面男子倚在阁楼的窗口,眺望着菜市口方向喃喃自语了一句“今天是头七了,老大,我已经让人给你多多烧了纸,你只管安心地走吧……”
身后传来有人咯噔咯噔上楼的脚步声,一名壮汉很快出现在阁楼里“二爷,事情都办好了,我们……”
“如今这个时候,只怕锦衣卫的暗哨全撒出来了,拖家带口地进出城门容易引人注意,我们暂时不要乱动。”蒙面男子慢慢转回身来,“都照我的吩咐多烧纸钱了?”
壮汉连忙回话“不敢在显眼的地方,我们在城外西山上给大爷立了一个无名衣冠冢,就在那坟前烧了。”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二爷,以后我们不回来了吗?可惜那东西当时在大爷手上,我们——”
“不,回来是肯定要回来的,不过现在时机不好,我们先退到燕京旁边的县里呆着,随时守着这边的消息,等过了这一阵风口,一有机会,我们再回来。”蒙面男子目光掠过阁楼的窗户,看向菜市口的方向,眸中闪过一抹阴沉,“那东西这会儿怕是落到锦衣卫手里了,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
在他来之前,文廷绪那边就一直那么做着了,谁会想到,那个该死的小小参军会生了贪心呢?本来以为不过是一条命,去了也就去了,没有人会关注,没成想身为府衙推官的易长安,竟是轻易就破了这件案子,然后越牵扯越深……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老大这么些年来的心血,就这么毁于这么一起小小的命案……幸好他私下还有些准备,不然这一回连他的人也要被连累进去。
想到菜市口那一层复一层的血渍,蒙面男子心里忍不住升出一股寒意。
这风口浪尖上,他最怕的就是在这燕京城里被人瓮中捉鳖,所以才会下了先躲到附近县城的命令;燕京城里该避锋芒的时候,他也得避一避锋芒,等以后……他留下的这一着后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陈府。
田胜将手中的锦盒呈了上去:“大人,周大人让属下给您带了这个盒子过来;说是在遇仙山庄里发现的。”
因为易长安这几天照顾得精心,陈岳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热,而且好转得也很快,不过消息并没有对外敞出去;陈岳这几天还在卧床休息,拱手把“瞒税案”交给了周良保处理。
虽说陈岳如果办这件案子立了功,周良保也有功劳,但是也并没有自己亲手办结案子的功劳大。陈岳先前就在燕皇跟前挂过号,周良保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案子办完后当即就把陈岳的功劳详细具本往上报了,听说赏赐很快就会下来。
陈岳倒是没想到在燕皇的赏赐下来之前,周良保会先让田胜给他带一个锦盒回来;难不成是抄到了遇仙山庄里什么独特的好宝贝,记着给他这里捎了一份儿?
陈岳一脸狐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凤眸蓦然一亮。
锦盒里竟然放着五片残锦绣片,正和他现在手上的是一副绣图上裁剪下来的!
听说文廷绪虽然什么都不肯招,他那大儿子文成熙却是受不住刑,招认父亲之所以做下瞒税大案,就是要从中搂银子去寻找前梁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