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条街倒是有个别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条街上一溜儿全开的是青楼,那些妓子们整日里倚门卖笑,冲前来的恩客抛媚眼、丢香帕,整条街上香粉味儿扑鼻,久而久之,那条街就叫做香粉街了。
易长安了然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刚才倒是一时没想到,娄四德年纪不过四旬出头,来燕京已经八年却没有带着家眷,要解决一些生理需要,只怕就是往香粉街上去了。
张衙役能在香粉街上碰到娄四德几回,大概也是因为他是那里的常客,所以刚才说出来的时候才会那么尴尬。
除了陈岳那里,她可没兴趣关心别人洁身自好的问题。易长安表情不变地追问了一句:“张三,你可知道娄参军寻常是找的谁?”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看他似乎是常去满春院……”张衙役连忙答了,见易长安不作声,急急又解释了一句,“那满春院一夜的渡资要得贵,小的从来没进去的,所以不知道……”
易长安“嗯”了一声,看了眼被那婆子翻的凌乱卧室,点头发了话:“你们再把这里好好搜一搜,搜完了再跟我去书房搜。”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大概是那婆子在这里做得久,早瞄见了娄四德藏钱的地方,两名衙役并方未将这间卧室又仔细搜找了一回,却是再没有发现别的值钱的东西了;一行人转身就踏进了书房。
书房的摆设很是简陋,不过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并一把椅子而已。两名衙役将书桌的抽屉全都拉开了,里面除了些小玩意儿并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书架上的那几本单落落的书拿下来翻了翻、抖了抖,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易长安的目光不由凝了凝。
有些人确实喜欢在自己眼前看得到的地方放东西,一般而言,会把一些重要的书信物件放在书房,财物之类则放在自己睡觉的卧室,这样似乎更安心一些。
娄四德典吏出身,并不喜欢看书,这从他的书房就可以看得出来,书架上不多的几本,除了一本《大燕律》大部头外,就是一些带了些颜色的词话本子,间或还有本秘戏图鉴之类的。
按说这样的人就算挑灯夜读,也犯不着动用笔墨。
可是娄四德书房里的那方砚池,墨渍已经浸入砚石的纹理中,旁边的一方墨锭瞧着应该是新墨,却已经用了一半,笔洗上搁着的一支羊豪笔,笔杆纯滑,笔头圆钝,明显就是被经常使用的样子。
那么,娄四德写了些什么?他写的东西呢?
书房里的情形,在外人看来是没有收拾好,易长安却从几处都看出了有翻动的痕迹;可是不管是书架上还是书桌里,却是半张着墨写字儿的纸都没有……
见易长安还拧紧了眉头站在那里,似乎想着什么,方未上前轻轻提了个醒儿:“大人,书房里也搜完,没有再搜出什么了。”
易长安回身就把娄家那老婆子提了过来,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
婆子“哎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正要继续干嚎撒泼,易长安“刷”地从靴筒里抽出了那柄陈岳送她的匕首,在婆子眼前一挥晃过。
婆子只觉得耳尖处飞快掠过一点凉意,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正在疑惑间,一缕被割断的鬓发却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婆子不由一个激灵,抬头对上易长安似笑非笑的脸,立时没骨气地低了声气儿:“大、大人,都怪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
易长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在书房里翻到了什么?”
婆子又惊又怕地往后缩了缩:“大人,老奴就只来得及翻了卧室,书房那边没去翻过啊?”
易长安瞧着婆子的眼神和动作确实不像骗人,心里不由紧了紧:“在我们来之前,包括昨天,可曾有人来找娄参军?”
她说话的时候匕首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耍了个花儿又重新握在手里,动作很是娴熟,看在那婆子眼里,却更添了一分害怕。
易长安话音刚落,那婆子就一迭声地回答了:“没有,昨天一早老爷去上值以后,就没有人来找过老爷!大人,老奴可以对天发誓,老奴说的都是真的!”
易长安轻哼了一声,确定了这婆子说的是真话,让张三把婆子先提溜出去了,自己在书房里慢慢转悠起来。
方未不解地上前问了一声:“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就是想着找找,总觉得娄参军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这书房之前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易长安低应了一声,仔细看着书房各处。
房间的墙壁俱是用青砖垒成的,勾缝应该用的是加了糯米汁的三合土,看起来很是严实,要在墙上做什么机关藏东西,估计是不可能。
就这么一间屋子,要藏东西的话,既然墙上不可能,那么地上呢?
大概是为了防潮和暖和些,房间里并没有铺方砖,而是铺的一块块木板,易长安想了想,慢慢地踩过每一块能走人的木板,却发现根据声音来听,下面都是实心的。
易长安不由诧异起来;难不成她想错了?娄四德写的那些东西纯粹只是随便练字玩玩的?写完后还全都拿去引火了?
皱着眉头在书桌前的方椅上坐了下来,正想着把那婆子再提过来问问是不是有字纸引火的事,易长安突然听到脚下的声音有些不对,连忙踮着脚尖加了几分力道用力在地板上点了点。
地板发出了“嘭嘭”的清音,证明下面是空的!
看来娄四德是把一些重要东西放在了这里!或许这里会找出娄四德藏金的一些秘密……易长安心里不由一跳,起身将椅子移开,蹲下身伸指叩了叩那块木板,很快就找到一处缝隙,拿桌上一把薄竹尺将那块木板轻轻撬了起来。
第257章 旷家
一方狭长的木板被竹尺轻轻撬开,里面确实有一处用青砖砌得很是规整的长方体状凹洞,只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易长安愣了愣,不甘心地伸手在那里仔细敲摸了一阵,这才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只得悻悻地站了起来:“把搜出来的东西和那个婆子一起都带回衙门去,再取封条来把娄家先封了。”
娄四德家里有这么多财物,事情没查清之前,可不能轻忽。
等易长安回了府衙,又让方未查了房契,发现杨左胡同的这套一进院子也是娄四德在五年前买下来的,当时是花了一千两银子,房契却是一声不吱儿的,私下里找人给办的;平常跟他一起共事的其他几名参军对这事都是一无所知,还以为娄四德杨左胡同的宅子一直是赁的呢。
婆子先入了大牢,财物让书吏清点后出了清单先入库暂扣,易长安跟宁玉堂禀报了事情经过,宁玉堂也吃了一惊,很快就派了人去娄家贴了封条。
既然那婆子已经入了狱跑不了,推迟一些再问笔录也是一样的;易长安回头就带了人先去了旷扬名的家里了解情况。
旷扬名是一大早就被人从屋里拘走的,因为也是府衙里的参军,过来带走他的衙役还算客气,只说衙门里有事是他经手的,要他过去核实一下。
饶是如此,旷家老小还是有些人心惶惶的,只担心旷扬名差事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见府衙里又来了人,一听方未介绍是易推官,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行了礼。
旷扬名本来就是燕京人氏,父亲已经过世,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俱都嫁了出去,只有他这个独子留在家中奉养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