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海滩上等了一阵,果然来了四个人,那四个人都是巨鲸岛岛主姬博野的手下堂主,为首那人见了众人,拱手道:“贵客远来辛苦。家主人正在接待客人,无暇分身,特地派我们兄弟四个,前来迎接各位上岛。”公冶越见姬博野接了名帖,居然不按江湖规矩亲自前来迎接,心中发怒,道:“很好。姬博野不给本座面子,那就别指望本座高看他一眼了,前面带路!”那人见他竟敢直呼主人的名字,都不禁脸上涌现怒色,公冶越嚣张惯了,喝道:“你是不是不服?老子一个心情不爽,放把火烧了你这臭岛!”四人顿时怒气勃发。要知巨鲸岛向来不在陆地活动,但好歹也号称海上霸王,内地除了长江水帮能与之一抗高下,几无海上的敌手,公冶越丝毫不将四个堂主放在眼下,在那四个堂主所见,那也就是不把巨鲸岛主姬博野放在眼中了。风栖梧笑道:“好了,别跟下人一般计较。既然岛主不能亲自前来,那请四位前面带路罢。”
四人见风栖梧彬彬有礼笑脸盈盈,怒气收了不少,但却并不知百花魔女的威名,在江湖中比西域三十三家宗主还大得多,盖因公冶越武功尽管在凤栖梧之上,但他平素并不到中原来走动,而风栖梧却是纵横南北,足历东西,留名甚广之故。
几人跟着四个堂主上了岛,一路上果然到处都是参天古木,一条大路,直接穿林而过。树林里黑沉沉的寂静得很,四周密林中,时常有人影出没,可见巨鲸岛上,守卫森严之极。树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声,却并不见野兽的踪迹。十人初上此岛,需要提心吊胆摸索前行,那四个堂主却是轻车熟路,纵步快行。众人虽个个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豪杰高手,但从未进入过这么一个看上去无边无际、阴沉黑暗的树林,黑暗中各人心中恐惧,紧紧跟在四个堂主后面,不敢落下一步,人人都想:“这该死的岛主难道是个疯子么,住在这么一个毫无光线的地方?”其实是大家心中担心和恐惧,忘记了他们上岛时就已是黄昏,走了这么一段密林中的山路,林外天色尚且全黑,更遑论林子里面了!
走了约莫两里的林中山路,到了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忽地眼睛一亮,只见一片银色月光洒落下来,四周彻如白昼,一块草坪一平如水,周围树木扶疏,坪中的青草也差不多一般长短,沿路而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极为森严。房屋都建在山坡顶上,山坡上的树木甚为茂密,远远望见一座山头上,一人披着五色斑斓的兽皮,手拄一支粗大的非金非木的拐杖,长发垂肩,正站在房前,望着众人的来路。
公冶越走上前去抱了抱拳:“巨鲸岛主?”
那人微微点头:“西域三十三家大宗主,闻名不如见面,请随老夫进来。”
众人眼前忽然一亮,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巨大的厅堂中亮着巨大的牛油蜡烛,那人走上主座,做了个请势,道:“各位远来辛苦,请坐。”又道:“海岛贫瘠,无甚招待远来贵客,请喝一杯粗茶。”仆人又上茶来。那人道:“姬博野不知因何得各位垂青,以致各位不避风浪,屈驾前来?”
傅青衣冷冷地道:“传说巨鲸岛主相貌文雅,看你这副样子,定然不是真正的巨鲸岛主,不用在此装模作样。去请你们的的岛主出来见客!”那人勃然大怒,喝道:“臭娘们,跑到巨鲸岛来闹事来啦,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辄敢猖狂?”提起手中拐杖,猛地一翻,一招“翻江倒海”,蛟龙般直卷需哦昂来。傅青衣长啸一声,腾空飞起,已是一掌按下。
但听“当”的一声,声如金石,那人拐杖碰着傅青衣的手掌,那只手掌竟似不是血肉生成,一掌击中那人拐杖,竟把碗口租的拐杖荡了开去,只听傅青衣纵声笑道:“很好,你一个狗腿子的武功能练到这般程度,也算难得!”笑声未收,双掌一错,宛若一缕青烟,倏地又扑土来了。那人伸拐一接,被傅青衣掌力震得立足不稳,心头大骇,将拐杖轮圆,使开龙头拐法中的护身三十六式拐法,将全身上下,罩得密不透风,一面尖声叫道:“来人、来人呀!”拐杖使开,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但傅青衣的掌法雄浑之极,掌势飘忽不定,那人的护身三十六式拐法防御得风雨不透,依然给傅青衣双掌不时的穿透杖影,攻到他的身前!
激战中忽听又是“当”的一声,霎那之间,那人的拐杖突然就给傅青衣伸手夺了,那人面色铁青,几个倒翻,退出了数丈之外。傅青衣却不追击,将那拐杖舞了几下,忽地双手各执一端,沉声运气,竟将那非金非铁的一支拐杖,拗成了一道圆环,脱手一掷,喝道:“巨鲸岛主,你给我滚出来!”声音尖锐,直透四周,拐杖拗成的圆环发出强烈的啸声直飞三丈,将那尊高高在上的大虎皮椅撞得四分五裂!而此时外面防守的人,宛若潮水一般冲进了大厅!
傅青衣见事已至此,索性一步走二不休,双眼一翻,“哼”了一声,说道:“叫巨鲸岛主马上滚出来见我,否则老娘一把火烧了他的贼巢!”身形一晃,宛若青烟一道,纵身飞入人群,片刻之间但见她掌打指戳,迅如奔雷骇电般,厅中数十人,竟被她闪电般一一击倒在地,挥手一掌,那长发汉子硬着头皮接了她一掌,震得五脏六俯都好似要翻转过来,腾腾腾连退数步,几乎倒地,就在这瞬间,只见大厅之中,人影一花,那人来的速度比傅青衣丝毫不慢,不但见那长发汉子带过一边,反手一挥,人在半空,已和傅青衣交了一掌!借着这一掌反推之力,那人足不点地,身形一转,先想公冶越扑来。公冶越是个武学大行家,见那人突然出手,不但解了傅青衣的掌力,还恍若奔雷一般转眼就扑到跟前,拔剑已是不及,双掌一错,使出了家传掌法,伸手一接,哪知那人掌力并不发出,两人双掌,只是微微一碰,化掌为拳,击向风栖梧。那人来得迅若飘风,风栖梧心念方动,那人掌法展开,方圆数丈之内,全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而且掌影重重叠叠,好像有七、八个人从四面八方袭来,功力深湛,招数之妙竟似不在傅青衣之下。风栖梧无暇多想,猛地中指伸出,指尖对着那人掌心一戳,那人“咦”地一声,手掌一缩,连环起腿,踢向霍紫鸢和裴继欢。猛可里劲风破空,嗤嗤作响,裴继欢中指连弹,那人掌力尚在霍紫鸢三尺之外,闻听响动,急忙身躯急落,足尖一点,倒飞四丈,哈哈笑道:“中原英贤,毕集我岛,有何见教?”
只听叶红花一笑道:“好掌法,不过阴风毒砂掌练到极致,当无色无味,可杀人于无形之间,阁下掌法变化精微,可惜气味犹存,以在下之见,当是阴风毒砂掌掌力已然练到为山九仞只差毫厘的境界了!”
那人气定神闲,站在高台之上,手抚长须,嘿嘿一笑道:“好眼力,你是什么人?”脸色不变,心中不禁暗暗心惊,但他身经百战,老惯江湖,虽然神色不变,其实已是暗中调元,凝气归一,只待叶红花上前,便并力一击。
岂知叶红花并不上前,双手环抱胸口,微微一笑道:“在下倒是很好奇,阁下的阴风毒砂掌到底从何处学来?”
那人正是巨鲸岛真正的岛主姬博野,闻言又是心头一惊,道:“难道是她的同门找上门来了?”尚未开言,只听叶红花接着说道:“我的上代长辈留下话来,只要那人把秘籍交回,我教愿意既往不咎。姬岛主,你说这个条件,合适还是不合适?”
姬博野心头更惊,脸色微微一变瞬即又恢复平静,点头道:“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拙荆曾说,让我练成这门掌法之后,立刻将秘籍毁掉,如今拙荆已然去世三年有多,青坟凄凉,墓木早拱,这个建议执行与不执行,已然并非十分重要的事了。”
叶红花面色一端,道:“姬岛主此话当真?”
姬博野道:“拙荆去世,山东地面的江湖朋友无人不知,陈巨槐陈道长大约也还记得那年我特意致书邀请道长来海岛一行的事吧?”陈巨槐点头道:“这倒没错,不过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不敢奉命,还请姬岛主不要见怪。”
原来姬博野旧时落魄,曾落难于哀牢山中,为一苗女所救,那苗女就是后来姬博野的夫人。这位姬夫人乃是五毒教门徒,上山采药,无意中发现姬博野冻饿道途,便将他救回。年轻时的姬博野虽不至玉树临风,也算大好男儿,苗女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为帮姬博野重整雄风,不惜盗走五毒教秘传的藏本阴风毒砂掌内功心法,夫妻俩逃离苗山,远来海外,创立了巨鲸岛一脉。姬夫人深知五毒教教规惩罚叛徒的严厉,从此不敢公开抛头露面,只在幕后帮姬博野运筹帷幄,姬博野得此良配之助,数年间,把巨鲸岛经营得固若金汤,巨鲸岛盛名渐渐传于江湖。三年前姬夫人因病去世,死前特意交代姬博野将阴风毒砂掌秘籍毁去。五毒教多年追踪秘籍的下落不果,后来又有教主之死,教中内三外五八个堂口争权夺利之变,其中一位长老携镇教宝剑,前去大理,迎回教主之侄回五毒教接掌大权,这就是叶红花身为“大理三圣”之一枯木尊者的徒弟、却身任五毒教教主的由来。
姬博野淡淡冷笑,道:“姬某离经叛道,背反五毒师门,被江湖同道斥为狼心狗行之辈,无信无义之人,陈道长说的这句话可谓诚不欺我,多谢,多谢。只是各位今天上岛,伤我手下,毁我大厅,也太不把老夫看在眼下了吧!?”
傅青衣冷哼一声道:“都是我做的,你要怪就来怪我好了,咱们说一是是一,说二是二,红刀白刃,说个清楚明白!我若错了,由得你将我如何处置发落,我决无二话;若是你的错,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