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眼光相对,彼此微微一笑,满是温情。
面前有一棵倒下来的枯树,裴继欢缓缓走过去坐下,霍紫鸢跟过去坐在他身边,由着他把自己揽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霍紫鸢忽然有醉酒的感觉。她多希望裴继欢就这么暖暖地拥抱着她,永远也不要放开。
裴继欢原本误会紫鸢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可是这段与她朝夕相处的时间,他发觉霍紫鸢非但不强硬,而且十分柔弱,就拿她在京师受伤和自己相逢那段而言,就显示了她极尽柔弱的一面,外表的刚强,往往是为了掩饰实质的虚弱,幽冥教主霍紫鸢当然还没到病弱秋红的虚弱之态,但她内心里柔软的一面,却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裴继欢眼下,使得他对这个娇俏可爱、风情万种的女子,格外生出了一种无端的怜爱。他轻轻地俯下头去,闻着她清新发香,轻轻地吻了一吻怀里的霍紫鸢,霍紫鸢嗯了一声,脸红了起来,但一动没动,任由他深深的吻化作一片电流,瞬间穿过自己的躯体。
此时天近正午,一轮金乌高居正中,罩着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变成了小小的一团。霍紫鸢在裴继欢的怀里忽然伸了个懒腰,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一片娇红。
我们继续走吧。
霍紫鸢说。
好吧。继续走。
山路似乎无穷无尽。
山坡快要下完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大路,路上有明显的车辙印。霍紫鸢蹲下身来,用手指试了试车辙印的深浅。和王家堡垒前的车辙印大致相当,可以肯定,王少崖带着他的人从密道脱身,通过山坡上荒废的寺院来到大路边上,把货物装车,运向了不知前路的远方。
四周的死寂,裴继欢和霍紫鸢都觉得太不寻常,天底下没有什么地方像这里,什么声音也没有,横竖只有那道瀑布从高处飞落的轰鸣声,山高林密,应该鸟兽出没才对,但别说野兽,就连小鸟也没见一只。大唐盛世,劳苦大众正当收获的季节,但远处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也并无人在田间劳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一面保持警惕,一面顺着车辙印向前追踪。
“小般若寺”这四个字始终在裴继欢的脑海里上下翻滚,挥之不去。
在西域,乃至整个武林,小般若寺都是一个神秘的符号。诚如杨白眉所言,他出身小般若寺,西崆峒的许婆婆,也出自小般若寺,两者是师兄妹的关系,两者的武功各有千秋,各擅胜场,其之不同者,无外乎功力深浅之别。
但裴继欢总是觉得中间有什么缺憾,但他也想不出来缺憾在哪里,感觉十分奇怪。
现在霍紫鸢腻虫儿一样粘在自己身边,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想到的那种缺憾,似乎只有一个字。
“情!”
按理而言,一个门派之间的两个弟子,无论如何,彼此都该有点感情,同门学艺,等同于十载寒窗,日日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这是常理,但在杨白眉和许婆婆的叙说之下,两者似乎并无什么“情”可言。
这是为什么呢?
他刚刚在师父红拂女的主持下行过了认祖归宗,回归小无相金刚门的仪式,师弟师妹们,个个都他十分热情,有说有笑,可见时间久远,他和他们的感情必然越来越深。
但以许婆婆而言,她和杨白眉一同学艺多年,同在宇下,为何说起彼此,竟会如此淡然?
小般若寺之于西域,等同于少林寺之于中原,一南一北,一正一邪。小般若寺武功尽管邪门,但也没到怙恶不悛的地步,在江湖中人的眼里,它至多只能算是亦正亦邪的范畴,虽然它的传世武功的确邪门,但从来也没人把小般若寺的武功归于邪门一类,至少没把小般若寺的武功和腐骨神掌这一类归结到一处。
但裴继欢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门派里出来的两名弟子,会彼此毫无感情或者淡然处之,难道两个人都是冷血动物?看上去不像。至少许婆婆是不像,她至少会心疼两位侍者的受伤与否,至少担心李无垢学了她的独门秘技会危害江湖,这些情感,都是十分正常的,心中的焦虑感也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而眼前的小般若寺,寺庙颓败,不但没有任何西域“武林圣地”的迹象,就连一间普通的佛寺也比它好得多。从两人走过查看的结果,这里没有多少练武的痕迹,更无多少人曾经在此流连学艺的迹象。
这就不得不令裴继欢和霍紫鸢感到怪异了。
这间寺庙,简单得连藏经阁都没有,僧众的住处,也不过三五间,不像是能培养出杨白眉这样不世出的高手的地方,而且,它藏在一个秘密不为人所知的地方,王天罡父子贩毒的车辆公然从寺中穿寺而过,走向远方,这实在太过不合情理。
为什么会这样?
小般若寺为何会在这么一个无声无息的地方藏了这么久?
西域和中原,间关万里,不应该很容易联系到一起来吧!
那么声名着于西域的小般若寺,为什么会在伏牛山的腹地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