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不亮,裴继欢就起床结账,牵着自己的?c马,依着掌柜的指点,一直向东,越过了黄河,再走了十多天的时间,终于到了海边,一路上的辛苦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唐太宗当政,大开边禁,四方小国咸来朝拜,因此往来海外经商的人也多,不用自己掏腰包买船出海。裴继欢在岸上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一艘大船是要开往扶桑的,他和船老板商量,给了双倍的价钱,船老板也乐得赚钱,就把他带上了船。
裴继欢所坐的这艘船是特地为经商的人定造的,虽然船不大,但用的是上等木材,十分坚固,速度也要比一般海船要快。船上贮备了要在海上航行两个月所需的粮食柴火,算是衣食无忧。不过船老大说只怕遇见风浪,如果幸运的话没有风浪,那么不用一个月,就可以到达扶桑三岛了。裴继欢认归宗门,知道本门的一位祖师虬髯客就是隋末起兵失败后带领残存的门徒和弟子扬帆出海,后来传了扶桑三岛一支武学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潮起伏,披襟迎风,竟有君临天下的豪气,不禁放声长啸。
船行大海,最欠缺的就是新鲜的肉食,肉类不易保存,船工都是趁航行间歇的当口下海捕鱼来补充所需的食物和营养的。裴继欢第一次出海,事事都觉得新奇。
在海上最初几天,海面平静,船行平稳,裴继欢也常常站到船头欣赏海景。到了第十天的午时,忽听得海啸如雷,狂涛骤起,一股股巨浪接二连三地冲上船头,船工大声呼喊,让裴继欢回到舱中躲避。透过舱房的缝隙,但见一个巨浪像一座乌黑的山峰猛地冲来,商船虽大,也被一股股巨大的洪峰抛起,又打落,打落,再抛起,再打落。裴继欢武功高是高了,但却从未受过风浪之苦,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急忙卧倒船舱,双手牢牢抱着一个米袋。大船随波涛起伏,裴继欢的五脏六俯都好像要翻转过来,登时大呕特呕,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好在商船是特意定做的,材料坚实,惯经风浪,船老大一见无法控制,立刻斩断桅绳,卸下风帆,镇定把舵,稳住船身。商船在急流巨浪之中打了几个盘旋,终于脱了险境。第二日醒来,上船头一望,海平面上,远远看见了一片青色的陆地。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海船顺风,鼓起风帆,疾如奔马。过了一会,海平面上的那一片孤岛看得更清楚了,原来那是海岛的一处山头,山头到处都是绿树,天气越来越温暖,只在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冰凉的气息,比之裴继欢从东海出海是寒冷刺骨的气候,大大不同。船头望风的水手传来欢呼,原来在海岛的边缘,竟有一片绿色的水湾,船老大高兴之极,连连念阿弥陀佛道:“碣石岛快到了,我们有希望了!”此时大船被海浪打断了两条主要的桅杆,风帆也已千疮百孔,水手船工们也都累得精疲力竭,船老大令大船顺水而行,又在海上漂流了一日一夜,逆转的洋流终于渐渐将大船推到了碣石岛。
商船靠近海岸,开始抛锚。众水手各自跳下海中,一同用力,将大船拉往浅滩。裴继欢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踏上坚实的陆地,脚步蹒跚,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宛如踩着棉花一般,毫不着力,暗暗惊叹自然之力的巨大无比,一个练了上乘武功的人,在这种巨大的海浪和狂风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
那碣石岛东放眼一望都是尖石嶙峋的山峰,奇形怪状犬牙交错,不可名状,登上高处,眼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绿野,远处的山峰玄冰白雪,宛如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头戴白帽,正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们。山峰之下,极目青翠一片,苍松翠柏,远高于裴继欢在太白山中所见,几头梅花鹿结伴成群从大家身边走过,见了生人,竟也不害怕,有头小鹿还上前来嗅了嗅裴继欢的手,然后扑棱着耳朵,慢慢走开,用手去抱它,它也不拒绝,一点也不怕生人。除此之外,四周一片静谧,并无什么可怖之处。
船老大吩咐水手将船上的粮食和淡水都搬了下来,就在岛上燃起大火,搭起帐篷,给众人休息。众人烤干衣服,晒干被海水泡湿的粮食,开始打火做饭。裴继欢问船老大道:“不知此处离扶桑岛还有多少路程?”船老大道:“加上我们修补船只,准备淡水和粮食的时间,前往扶桑三岛,大约还要半个月时间左右。”裴继欢点头道:“我想去那边山上走一走,吃饭就不用等我了。”船老大应了声,裴继欢带了宝剑,向那高耸的冰山走去。
平野一望无垠,裴继欢走了很长时间,忽见路边两头野兔飞窜出来,他眼疾手快,抓起石头捏碎,随手挥出,登时将两头肥肥大大的野兔打倒,抓了野兔,再往山中走,只觉一股凉风迎面吹来,精神顿时清爽很多。再走片刻,隐隐听得潺潺水声,原来碣石岛乃是上万年海底火山喷发渐渐形成,岛上不仅有寒冷的冰山,也有炽热的温泉。裴继欢到水边掬水,只觉指尖宛如被火炭烫了一下,急忙缩手,但见那眼水泉表面看似毫无热度,其实水下温度却是极高。一路经过七八口温泉,裴继欢一一试过,试到最后一口温泉才觉水温冷热适宜,暗暗纳罕道:“真是造化之手,神秘莫测不可琢磨。几口温泉,相距不过二十丈,水温相差便如此之大。”
他正在泉水边上掬水洗脸,忽然听见背后悉悉索索似乎有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猛一回头,但见温泉附近的丛林里,忽然出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其中两个,裴继欢并不认识,但其中一个,却是在南阳郊外的古堡中见过大魔头欧阳大石。裴继欢“哼”了一声,纵声笑道:“原来是你这不知死活的老魔头!”身形一晃,左手五指疾弹,刹那之间,连点对方的“将台”、“命门”、“悬枢”、“阳白”、“委中”五处大穴。裴继欢的点穴手法是杨白眉教给他的独门指法,奇诡怪绝,自成一家,欧阳大石本来就有点怵他,见他五指拂到,急忙凌空飞起,风声一起,欧阳大石那两个同伴中的一个番僧袈裟扬空一卷,半天里好似忽然起了一片云光红影,猛地罩了下来,另一个黄衣汉子空着手掌,拍出了一记劈空掌力。
裴继欢迫退了欧阳大石,飞身一跃,避开了那番僧的袈裟飞卷,五指一抓,砰地一声,那空手的黄衣汉子被他震得倒退了几步。那黄衣汉子见势不妙,急忙横掌一挥,再发一记劈空掌,掌风如箭,只听“嗤”的一声,黄衣汉子的袖子给裴继欢撕了一幅。对方三个人互相呼应,登时把裴继欢的攻势压了下去。欧阳大石喝道:“裴继欢,把九鼎和无字天书交出来,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裴继欢并不搭话,随手折下一段树枝捏成三节,扬手就打,半空只听嗤嗤作响,三节树枝破空飞到,三人都吃一惊,急忙低头闪躲,裴继欢腾空飞起,人在半空,紫霞剑发出一片寒光,向三人罩了下去,劲风吹顶,身穿黄衣的那人脚步一停,身形舒展,一掌疾拍,五指如钩,抓向裴继欢手腕,裴继欢咦的一声,侧身闪开,剑尖一指指到他背心,那黄衣人身法极快,竟在须臾之间身子一扭,向旁移开。
那番僧见三人合力都无法取胜,急忙拔出一口月牙弯刀,那黄衣人也取出了两支判官笔,欧阳大石一支精钢打造的虎爪,嘶嘶带风,猛扑上来。裴继欢心头一动,暗道:“我自学了九鼎上刻着的禹王神剑,还不及实战,今天正好拿这三个魔头来试手。”剑式减慢,在三人的包围中长剑东划西指,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其实每一招发出都藏着好几个精妙的后手,正是“禹王剑法”后发制人的妙着,意动剑发,悠然而至,倏地而收,四面八方,顷刻之间到处都是裴继欢的身影剑光,三人反攻之力宛如碰着了一堵无形的气墙,软绵绵无形无质,无隙可破,三口长刀如陷进泥沼中一般,十招一过,三人额头颡间汗如雨下,迅如疾电的攻势,渐渐慢了下来。
原来一个月的海上漂泊,裴继欢只要有空,就用心地参研九鼎之上得来的禹王神剑,所得者远较寻常更多。“禹王神剑”的武功剑法,已大部分被他参悟出来,只差着些许火候就要大功告成。初次以“禹王神剑”对敌,还有些许不圆融,时间越久,他剑法连贯和内力运使也就越圆转,斗到最后,那三人被他剑法困得脚步蹒跚,脸色苍白,几如虚脱。裴继欢长剑横空划过,啪的一声,紫霞剑上的内力宛如排山倒海猛压过去,那黄衣人大声怪叫,双笔脱手而飞,那番僧大惊,月牙弯刀一卷,替黄衣人挡了一剑,欧阳大石虎爪一张,倏地抓到裴继欢后心!
裴继欢长剑一展,与那番僧的月牙弯刀碰个正着,只听“当”的一声,火花蓬飞,那番僧功力稍高,只退后一步,欧阳大石却给他震得摇摇晃晃,一支精钢虎爪,也不知道被震得飞去了什么地方,手臂酸麻,打了两个趔趄,险些摔倒。那番僧喘息片刻,刀掌兼施,又攻了上来。他刚才吃了点亏,这次用上全力,掌似奔雷,刀如骇电,陡然间欧阳大石大喝一声,双掌一堆,裴继欢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双臂一振,身形飞起,他攻得及时,避也避得巧妙,欧阳大石还来不及追击,那番僧只觉剑光耀眼,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打滚逃开,浑身上下,顿时沾满了泥沙草皮,脸上还被地上的石头擦破几处,露出了丝丝血痕,变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