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殿中有人长身而起,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颍州郡王陈贤让,这陈贤让乃是梁王之子,他自告奋勇的道:“就请殿下,为小王看看。”
众人兴致勃勃,都捋须,想要看结果。
怀义公子微眯着一双眼眸,上下打量着他,旋即便一副淡定的问道:“可是颍州郡王吗?”
“正是。”陈贤让道。
怀义公子被万众瞩目,显得格外地兴奋,整个人像是精神满满,却故意卖关子似得沉吟,随即,他一字一句道:“吾观殿下,有过人之姿,不可多得,将来必是国之梁柱。”
这评价已是极高了。
陈贤让忙是行礼:“多谢。”
他红光满面的退了一边去,显然是兴奋不已。
众人都笑起来,连太皇太后也都饶有兴趣:“平时都见你们评这个评那个,怀义公子果然不愧是衍圣公府世公子,一语中的,但愿贤让当真能成为国家栋梁。”
众臣纷纷道:“世公子字字珠玑,想来不会有差。”
怀义公子眼眸依旧眯着眼,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却不知谁还要品评?”
“学生愿意。”
“我……”
“公子……”
一下子,许多青年王侯都争先恐后,倒是年长的人显得矜持了一些,都在捋须微笑。
陈凯之看在眼里,心里只是鄙夷,不过在这个时代,一切看的都是出身,怀义公子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代表的乃是权威,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影响人的一生。
这其实很好理解,若你是一文不名的小子,凭什么能够在这个世界出头呢,可若是有一个衍圣公世子,未来的衍圣公对人说,此人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那么,你的资历就有了,拿着这个资历,自然有许多人会来帮助你,因为他们愿意看好你的未来。
就如这些争先恐后的权贵一般,若是得到只言片语的好话,将来走到哪里,这个评语都伴随着你的一生,就如师叔一般,隔三差五就跟人说吾与某某谈笑风生一般,又如上一世所谓的学历和档案袋里的资历,乃是人们不可或缺的装饰品。
其实就是张口说胡话,但是他身份不一样,就显得胡话也是金玉良言了。
怀义公子却是眯着眼,只是微笑,他突然道:“吾见许多人都兴致盎然,唯独是护国公陈凯之,却是默然无语,护国公莫非对此,没有兴趣吗?”
果然来了……
陈凯之心里特别的不屑,可清隽的面容里透着浅笑,目光微微一转,调到怀义公子身上,不由淡淡开口道:“学生岂敢。”
宴会之中,有暗中知情的人,似乎都知道,这位怀义公子与梁王私交莫逆,现在突然怀义公子关注了陈凯之,心里大抵就有数了。
这位怀义公子,显然别有所图。
怀义公子笑道:“无妨,那么吾不妨来评一评护国公如何?”
早就知道这是要打上门来的。
陈凯之鄙视的是堂堂衍圣公府的世子,竟可以被人收买,可以和人沆瀣一气,这衍圣公府,金光闪闪,可对陈凯之而言,衍圣公府越是光芒四丈,越显得龌蹉。
陈凯之显得很淡定,只是朝怀义公子淡淡一笑:“噢?还请赐教。”
怀义公子眼眯得越发甚了,挑了挑嘴角,云淡风轻的说道:“吾观护国公生平,尤其是护国公执掌锦衣卫以来,实是有诸多费解之处,读书人该知所进退,有羞耻之心,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而君子岂可与小人混淆乎?护国公乃学候,理应为君子,远小人,而亲名士,可以我观之,却是不然,护国公有君子之名,却善用严刑峻法……”
众人只听这上半截,许多人脸色绷紧起来,也有人暗中窃喜,谁都明白,这位怀义公子可不是什么好话,这分明是一场批判。
陈凯之却是抿嘴微笑的听着,仿佛并没有察觉一般。
几乎傻子都明白,接下来便该是一场激烈的批判了,尤其是这严刑峻法四字,对于一个儒者而言,本就是极大的批判。
陈凯之耐心听,一面抬眸,与太后交换了一个眼色。
慕太后笑了笑,智珠在握的样子:“且慢。哀家突然想到,还有几位贵客,竟还没有入宫,张敬,你去宫门那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