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他想找一个人来质问,随便是什么人都可以,然后再给对方几个耳光,如此,才能泄自己心头之愤,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憋着,不但要憋着,还得笑。
是啊,大陈的贤王,在得知陈军如此的威武,怎么能够如丧考妣呢,于是他无力的跪倒,强笑道:“吾皇圣明,娘娘……圣明!”
慕太后已是痴了,一双眼眸里满是震惊,嘴角微微翼了翼,却发现自己惊喜的说不出来。
可是说是,现在的她哑口无言。
大捷,是真正的大捷,她喜出望外,又觉得不真实,就仿佛是在梦中一般。
此时此刻,她极想见一见陈凯之,希望看一看他,哪怕一眼都好,她突的眼眶红了,这几日的担心,加上现在的喜悦气氛,令她喜极而泣,这是第一次,她在大臣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凤椅上,尽情的流泪,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这时倒是急坏了身边的张敬。
倒是这时,慕太后却是格外激动的说道:“哀家在想,自北燕人至洛阳,我大陈,已经许多年,不曾有此大捷,今日这大捷,可谓是大快人心,好……好的很哪……”
她一面说,一面泪眼婆娑。
其实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词。
殿中的大臣,也突然感觉扬眉吐气,他们这时候,倒是没有疑心其他,倒有不少人,能够理解慕太后的感受,是啊,这么多年了,那北燕也会有今日。
此时,竟也有几个老臣泣不成声起来,姚文治也是噙着泪,哽咽道:“想当年,先皇帝在时,无时无刻,不铭记着当年北燕给予我大陈的奇耻大辱,今日,总算是吐气扬眉。”
又有人道:“陛下该当祭拜列祖列宗,告祭太庙,如此,方才彰显我大陈国威。”
祭告太庙……
有人开了这个话匣子,陈贽敬却是呆了一下。
他跪在地上,觉得凉,冷的他发抖,可心里,却是出奇的愤怒,此时听到要告祭,更是怒不可遏,他这时道:“燕军虽败,可是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何况,不过是夺回了一个城塞,又非济北,现在告祭,不但不足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而且,一旦燕军继续用兵,胜负难料。燕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本王可以预见,此时这受辱的燕人,势必要举倾国之力,前来报仇雪耻,到了那时,五十万燕军遮天蔽日,现如今我大陈,理当做好准备,迎接来犯燕军,还没有到鼓乐齐鸣、欢声雷动的时候,娘娘,诸公,大祸将至了!”
一下子,所有人蒙住了。
对啊,殿下这句话,倒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虽然守住了城,虽然还夺得了一个济北的要塞,可这,只是一个要塞而已。
燕人尚武,他们在苦寒之地,数百年来,都与胡人作战,所以性格,历来是桀骜不驯,现在,虽是大捷,可换句话来说,是摊上事了。
他们赢了一仗,可是接下来呢,燕人自然是反扑,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呢。
方才大家在反对什么,反对对燕人用兵啊,可现在看来,就算是你想不用兵都难了,以燕人的习性,十之八九,他们会举倾国之兵,和大陈决战,死磕到底。
大祸将至!
此时,大家虽还高兴,可心里,却不免有些沉甸甸的,于是众人俱都沉默,高兴之余,不免有了几分担忧。
方才的礼部侍郎张安,也不禁垂头丧气,叹了口气:“殿下说的不错,臣在礼部,与燕人打过不少交道,燕人历来睚眦必报,现在济北三府,并未收复,而那城塞之围,燕人绝不肯甘心受此屈辱,反而这个时候,我大陈理应小心防范,否则,当真是大祸将至了!”
一下子,庙堂里瞬间的安静了,谁也不敢多言,俱是垂着眼眸,似乎在担忧着未来,似乎更多的是在想良策。
慕太后听到陈凯之平安无恙,心里稍安,这时,反而不惧与燕人的决战了,而是咬着牙,铿锵有力的说道:“若真到了这一步,勇士营尚且可以九死一生,朝廷又如何可以瞻前顾后,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
洛阳城的轮廓,已出现在陈凯之的眼前。
只是陈凯之此时再进洛阳城,却是发现,这洛阳城里,竟不似从前那般的热闹,他打马入城,自下了船,他便先行一步,飞马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见到这洛阳城,心里便安静下来。
回家的感觉,挺好。
只是现在,肚里有些饿了,他见城门处,有个茶摊,似乎现在也不急着去吏部点卯,所以他先行下马,坐在了摊上,口里道:“来一些点心,再来一壶好茶。”
这便是贫贱出身的好处,即便现在有了银子,对于衣食住行的要求也不甚高,随便什么摊子都可以吃。
立即有伙计上前,他见陈凯之穿着官衣,倒是小心了一些,眉开眼笑的上了点心和茶水,陈凯之拿起一个面糕便吃,一面道:“怎么这洛阳城,如此冷清,和平时不太一样。”
“公子是初入城,想必还不知道吧?”伙计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皱眉,旋即一脸认真的问道:“我自是初入城,却不知这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叹了口气:“公子啊,那陈凯之在章丘大捷,这是前两日送来的消息,咱们洛阳上下,一片沸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