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陈凯之是不愿意与他为伍。
他心里……大抵是有一些遗憾的,这陈凯之确实是个人才,却是被太后收买了。
真是可惜了,当初是他看走眼,才让这样的人才被太后先抢到了。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此刻见陈凯之行了礼,已朝着那一群席地而坐,架起了大锅的丘八们走去。
陈贽敬不禁摇头,看着陈凯之修长的背影,很是无奈地感叹起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陈凯之却已席地坐在丘八们之中,早有人讨好似的取来了干肉,水已烧熟了,滚烫的沸腾,接着众人舀水,将这干肉取出,捏着浸入沸水里,待它软化一些,便放入口中。
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而且很容易当饱,这干肉别看只有一点点,可一旦入水,渐渐膨胀,便是很大的一块。
可惜……没有水果和茶水,只能这般将就了。
用餐过后,又是继续赶路,这一路,队伍便已穿过了函谷关,再往西六七十里,便是渑池了。
渑池不过是长安和洛阳交界的一个县城,此时听闻太皇太后要途径于此,又听说赵王殿下要在此迎驾,本地的县公已是大汗淋漓,生怕稍稍有所差池,远远的便来先迎赵王了。
等见到了赵王的大驾,这位县公便率着县中官吏远远拜倒。
陈贽敬打马上前道:“可有甘泉宫的消息吗?何时可以到。”
这县公连忙毕恭毕敬地道:“回殿下的话,先行的护卫已经赶到了,只怕,正午便会到达。”
此时才是清晨拂晓,四周雾气弥漫,陈贽敬风尘仆仆的颔首点头。
这县令又道:“殿下远来,一路辛苦了,此时时候还早,不妨先入县中,好沐浴休憩一番。”
陈贽敬身上还沾着露珠,一身风霜劳碌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颇为狼狈,可他扬了扬马鞭,一脸正色说道:“不必了,就在这长亭处等候便是。”
陈凯之则打马在后,有了陈贽敬的光芒,他这小小的修撰,自然是不起眼的。
此时,他其实也有些困乏了,赶了两天多的路,他早想沐浴一番了,可听了陈贽敬的话,心里却非常的明白,陈贽敬当然不愿沐浴更衣之后,精神奕奕的去见他的母后呢,他才没那么蠢,多半要的就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到了太皇太后面前,才显得他为了迎驾吃了多少苦头,这样才更能显出他的孝心。
世上的事,大多可以举一反三。
也可以从很多细节看出一件事情的大概,一个连出远门吃饭都得丰盛的人,现在却让自己保持着一身狼狈,很显然他在着急地表现自己。
那么……
陈凯之在心里暗暗思忖:“这样看来,太皇太后必定不是赵王招来的,若是太皇太后当真爱这儿子,又何须赵王这般尽心的表现呢?他越是这般表现,越是说明母子之间的情谊并不深,连赵王对太皇太后摆驾洛阳的目的也拿捏不准,赵王不辞劳苦的背后,只怕也有一些心里焦虑不安的因素。”
想到这一番关节,陈凯之不禁在心里笑了起来,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
终于待到了正午,终于有一个队伍如长蛇一般蜿蜒而来。
除了数百个护卫,还有无数的宫娥、宦官随行,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车队,无数的大车装载着各种器皿和太皇太后生活起居的物品。
令陈凯之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太皇太后的车驾,并不见华丽,倒显得极朴实,可一看四周如林的护卫,便知这车中所坐的人何其尊贵。
陈贽敬本是灰头土脸的在焦灼等候,远远看到,便要翻身上马,陈凯之等人也预备上马,陈贽敬却是回头看了陈凯之一眼,神色淡淡地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本王先去和母后说说话。”
他一声喝令,其他人就只好原地等待了,谁也不敢上前去。
于是,赵王殿下便孤零零的打马上前去,陈凯之眯着眼,看到他飞马到了太后的驾前,接着拜倒在地,那车子似是停了,却没有掀开帘子来,似是盘桓了片刻,那车驾又继续向前,陈贽敬则打马,护卫在车驾一旁。
待车马走近了,陈凯之等人连忙下马,陈凯之快步上前,到了车驾前,行礼道:“臣陈凯之,见过太皇太后。”
这车驾里没有任何动静,左右的宦官和宫娥,亦是垂立不动。
陈凯之旋即又道:“臣奉太后之命,特来迎驾,太后命臣转问娘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