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唯有岳山!
事实上,如果宋师道的态度稍微客气、委婉上几分,反倒有很大的可能会引起李渊的怀疑:只有直来直去、毫不作伪,那才是岳山的本色。
果不其然,李渊全然没有察觉到“岳山”的身份有何不妥,虽然他因为常年身居高位、习惯被下属们奉承,而对宋师道的直言稍感不爽,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略略汗颜道:“是我想岔了,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俩说话又何须弯弯绕?合该畅所欲言!”
宋师道抚掌笑道:“好极!小刀你方才不但愁眉不展、说话更是遮遮掩掩,实在令我看不顺眼。现在你说出‘畅所欲言’这四个字,就仿佛突然间年轻了几十岁那样,让我回想起从前的你……”
李渊的神情更自然了几分,彻底被带入了“好兄弟畅谈”的场景之中,他似乎也回忆起当初同岳山一起意气风发闯荡江湖的岁月,然而不等李渊开口提及绝对会使“岳山”露陷的往事,宋师道就话锋一转,说:“小刀啊,你可知我重入江湖的这段时日以来,常常听人提起你……你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李渊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无奈地叹一口气,道:“大哥但请直言。”
“很大一部分无知百姓都认为,你之所以能够鼎立大唐于关中,皆因你的次子世民才德兼备,且出生入死、为大唐屡建奇功!而小刀你更是曾经数度向世民许诺继承人之位……却终因后宫蛊惑、奸臣环伺而反悔,酿成兄弟相争的祸乱!”
“大哥!”李渊的脸色青了又白、红了又黑,即便他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宋师道的直言不讳给戳中了心窝子,不但很痛,还很心寒。
宋师道摇了摇头,语气沧桑地说:“即使你因此怪我,这些话我也不得不说,如果连我都不说真话,还有谁敢对你坦言?”
李渊吁了一口气,颔首道:“我明白大哥的心意,当然不会责怪你。”
宋师道放缓了语气,但实际上仍是在咄咄相逼:“那些坊间闲话,我不愿相信……所以我要亲口问你,是否确有其事?”
李渊默然片晌,苦笑道:“且不说建成于大唐之功劳绝不输于世民,只说建成位居嫡长,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何谈我被后宫蛊惑?若我废长立幼,以致伦常失序,只怕才真的会重演前朝杨广之祸!”说着他目光一凝,望向宋师道,正色说:“事实胜于雄辩,我究竟糊不糊涂,自有后人评价。在我看来,建成身为太子,不宜长期在外带兵征战,却也有稳固后方、积蓄粮草之功,他不会比不上世民……我作为他们的父皇,自认也是很公平、很包容的,世民身为秦王,却自设天策府,俨然一个小朝廷,人才之多甚至盖过太子东宫,大哥你以为我当真对其作为全然不知吗?”
“你明明知道,却还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他坐大,如今世民的声势已远超建成,终成尾大不掉之势!”宋师道真心地叹了一口气,说:“小刀啊小刀,你确实是个慈父,却不是个好父皇。世民确实才华横溢,你舍不得断其翼、废其才,还想用他征战四方……但你对得起建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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