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残忍,象是惩罚她的过错。
“我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李婼说,“可你也知道,我很怕——我敬佩他,却无法再对男子倾心。他的心思,我更是早就知晓。嫂嫂,你何其有幸,可惜你、我、他,还有……都是注定家国一体,我们得到的越多,要抛舍的就更多。”
重逢以来,对她,他一直矛盾交织。明知已无法再爱,他却无法停止,仍旧朝她伸出手;而她,回馈他的,只有失望复失望。
她无声饮泣。
“三日后葬礼,”李婼接着说,“可汗早有吩咐下来,若你愿意,可以随哲米依至敦煌,有她照顾你,那里几乎与世隔绝。他叮嘱过哲米依——这样,他最放心。”
沈珍珠缓缓抬头,她不敢想象,他,竟然早为安排好一切。
“嫂嫂,你是什么打算——”李婼问询,旋即语调一顿,低声唤了声:“皇兄——”
沈珍珠没有回首。她的身躯被李豫轻柔的扶撑住,听他在耳畔温言:“你累了,随我走。”
她确实累。累得好似溺水之人,仅剩最后喘息机会。她艰难的站起,缓缓放离默延啜的手,他送予她的那柄匕首,在她胸间微微发颤,他不在了,过往与未来,都成虚妄。
她任由李豫扶携朝前走。星月远遁,夜色如漆,这个季节的夜晚,竟有凛冽入骨的寒风,深深渗入她的骨髓。
她朝前走。李豫扶着她,一路无言无语。
走入哈刺巴刺合孙城,进入王宫,踏入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间纤尘不染,她曾穿过的回鹘装齐整的置在床头,铜镜光可鉴人。
八年的时光,他的王庭原来一直这样朝她敞开着。
然而他已不在。
他已不在。
李豫的指尖微凉,她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缓步坐至榻上,侧身,头方触着玉枕,困倦已极,顿时昏昏沉沉睡过去。
沈珍珠知道自己定是睡了很久,她做了许多梦,似真如幻,游移其中。默延啜纵马朝她驰骋而来,草原广阔,笑声朗朗,蓦地里冷箭截空,他笑容凝止,她失声大叫,醒来坐起,身侧立时有人扶住她:“嫂嫂”。
“哲米依?”她失神半晌才认出哲米依。哲米依含泪点头,她全身镐素,未施脂粉,双目红肿如桃,与平日形貌大不相同。沈珍珠一见哲米依,不知怎么的心中悲恸顿时触发,合身搂住哲米依,痛哭失声,哲米依原已哭过数回,又是一阵大哭,半晌两人方稍稍释怀。哲米依助她穿好衣裳,复扶她躺上床,方说道:“你能哭出来,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是可汗要刻意瞒着你,你不必自责。他为防你发觉,若有你在场,连每日该服的药都免了,他做事处处谨慎,或要刻意瞒你,你必是不能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