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5.彩鸾素还真</h1>
薛涛也早料到炼师会发问,她便轻咳两声,对彩鸾说其实人间的欢爱也不单单是男女间云云。
可彩鸾阿师还是无法理解,她搬出了道家的训诫:“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洪度阿妹啊你听听这话啊,房欲就是天地,就是乾坤,也就是阴阳。谁都知道这男子是天,女子便是地,男子是阳,女子就是阴了。可你这变文当中,忽然让袁道士和方道士两位同门兄弟,阳阳相合......”
薛涛立刻就反驳说:“道家也说过,男是阴身,内含真阳,而女子则是阳体,内含真阴。所谓阴阳变化无穷极也,恰好这方道士,虽是阴身,可阴差阳错,阴阳颠倒,内里也含着个宛若女子的真阴,阴身和真阴相冲,命不久矣。而袁道士正是懂得这个道理,才用他自己的真阳,去融方道士的真阴,救他的性命——救救方道士罢!”
吴彩鸾说起什么阴阴阳阳来哪里会是薛涛的对手,听得她是瞠目结舌,无法抗辩。
可薛涛也越说越激动,“所以,袁道士一股乐感,冲开了方道士的乐脉,然后天脉和地脉张开,如是袁道士就采取了方道士的真阴,而又将自己的真阳取代了进入,至此阴阳互补,才是阴阳之道的大和谐!”
“洪度阿妹,你怎地流鼻血了?”彩鸾喊到,以为是天气炎热导致薛涛中暑了,当即上前给头晕目眩的对方递上清茶。
一会儿,薛涛悠悠地醒转过来,嘴角挂着微笑,对阿师解释说无妨无碍,不过是说着袁、方两位道士的事,联想到两个真人,一时没耐住而已,“阿师,我再补你些钱,以后在抄录的时候,无论遇到老辣主事僧和俊秀小沙弥,还是遇到汉武和韩嫣的什么,都按照我方才所说的去体会理解,不用多问。”
听到加钱,吴彩鸾连连答应,便再也不追问了。
吴彩鸾抄书那是行家里手,万字的内容,一个上午也就完工,小楷又是美观非常,薛涛接了过来,看得是欣喜万分,便离去给幕后的崔云和审定,准备刻版付梓。
接着,彩鸾阿师独自立在清凉的树荫下,她抬起额头,听到了蝉的鸣叫声,油然而生起丝平淡的倦意,在濯洗好素手上沾染的墨水后,她吁了口气,坐回到胡床上,这时糖霜毕罗跃了下来,盯住她呜呜地低吟着。
彩鸾对糖霜招了招手,糖霜有些傲气,对她明显没有对女主人那般亲热,但最终还是挨过来,彩鸾捋着对方毛茸茸的尾巴,觉得惬意,不一会儿就挨在树干上,朦朦胧胧地睡去。
三日后,吴彩鸾站在庭院里,对高岳说:“逸崧,我要走了。”
刚准备去坐衙的高岳愣住了。
这一天他曾预想过的,可没料到,它还是在这样无准备的状态下,倏忽而至。
可吴彩鸾还是爽爽快快地说到:“那日晌午,我坐在树下小憩的时,梦到了文箫,他说自己想要把墓碑迁到洪州钟山去,想看看曾经的月有没有变化?我也要归去故里,稍稍陪伴着他。”
扬子镇前,因江贼的剿灭,由此入江口,前往彭蠡或鄂岳、荆襄的船只愈发多了起来。
对吴彩鸾而言,船入彭蠡湖后,便可回到洪州的家乡了。
青山上矗立着的寺塔,沉默地看着来来去去的白帆。
彩鸾所乘的千斛船上,那块墓碑已被运上去,而她本人则背着布囊,还是梳着那朴素的丸子头,披散着头发,着一袭半旧的羽衣,昔日在升平坊崔宅,后来在高岳宅第里,高岳和云韶赠予她的漂亮衣衫、首饰,她一件都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