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阎朝循声来到此处城垛后时,猛地还以为见到了沙漠当中的“海市蜃楼”。
只见凸起的三危岭两侧平坦无垠的沙海里,阳光居于云层正中央的“漏勺”处,直射下来,染得阎朝一片明晃晃的金黄色,可蒸腾变形的暑气里,很快就反射出豆子大小的银光,点点如鱼鳞般,最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地平线竖起了战旗,还伴随着行军的鼓声,那光芒是士兵铠甲折射出来的,战旗下便是他们严整的步伐......
“安西四镇的兵马来救敦煌啦!”
这不是梦,安西三千士兵,携带着水囊,顺着沙漠里的河流,驮兽十有六七死在征途里,但依旧完成了壮绝的行军,最终来到了敦煌城西,穿过了玉门故关,穿过了阳关,最终穿过了三危岭,直向城池而来。
因敦煌西全是沙漠,西蕃无法在此扎营,也根本不会相信安西的唐军能横跨浩大的沙海前来增援敦煌,故而这批安西的士兵没有收到什么阻碍,便在城兵的欢声和接应下,进入到了城内。
阎朝和安西诸镇镇守使,都是热泪盈眶,互相死死抱住,按着肩膀,是欢呼雀跃。
城下的七梢砲前,马重英脸色气得铁青,狠狠地回首,望着同样惊讶的牟迪、娘.定埃增,心想全是这群僧侣坏了夺取沙州的大事。而今敦煌城不但城防巩固完备,且得到了三千援兵,再想将其攻下来是何其大的难度?
背后,瓜州、肃州、甘州、凉州等地的汉人纷纷暴动起义,上山结寨,劫掠西蕃的田地、粮仓,这支军队的给养已经难以支撑下去。
夺目的阳光下,来援的疏勒镇守使鲁阳威风凛凛地立在敦煌城头,拉弓对西蕃的围城营垒射出三支鸣镝响箭,随后中气充沛地大喊:
“唐家安西北庭宣慰大使俱文珍,马上就会领回纥铁骑和北庭唐兵,踏破玉门关来此,尔等还不趁此刻退走,尚能苟全性命,不然天兵飞至,定叫你等鸡犬不留!”
马重英咆哮起来,拔剑猛砍七梢砲砲架数下,接着低头大声骂了句“可叹,可恶!撤围,烧营,回甘州和凉州去......”
沙州敦煌城下,三万西蕃兵垂头丧气,在城上守兵的欢呼和辱骂声里,骑上战马,携带着武器,卷起了穹帐,而后点燃了营垒,又点燃了攻城的器械,熊熊大火绕着敦煌城三面不熄,接着退走。
行到敦煌东盐池边,行者袁同直忽然被数名蕃兵拖曳下马,还没等他开口辩解,鼻子和脸颊就重重挨了几拳,血当时就溅出来了,缁衣也在粗暴的拉扯下被撕裂,袁同直的脖子被强硬地摁住,跪在盐池边的草地上。
“这个汉地僧,勾结敦煌里的那个法界和尚,欺骗出卖了大军!”马重英从马背上跃下,拔出利剑下,“他是内奸,让我亲手杀了他。”
“我没有,我没有。”袁同直挣扎着哀叫起来,鼻血滴滴,冒着热气,坠入到膝盖下的砂地里。
但这并没有用,马重英的剑刃,距离他已经只剩下三尺不到的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