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困倦的高岳,也只能带着些许的失望,将数块蒲团拼起来,自己曲肱为枕,躺在中堂的地板上,将脚伸直后,血液畅通地将疲乏的感觉运满了头脚,慢慢眼皮沉重发涩,直到不知不觉地合上为止。
长夏渐至,夕阳越来越倾斜,倔强地燃烧着血红的颜色,院子枇杷树的枝头带着黄色的果实与翠色的叶子,沉甸甸的垂下,在有些闷热的微风当中来回摆动。
满院蓬勃的草丛里传来阵婆娑声——羽衣的裙裾摆动,分花草踏来,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搭在了那果实上。
接着手的主人,很明显侧着往中堂望去。
那触碰到枇杷果的手便凝住。
中堂处,高岳著素白色中单,幞头褪去摆在一边,正背对着堂外,看起来已睡熟,昏暗在堂内渐渐弥漫起来,夜晚马上即将到来。
外廊梁上,那件绯衣悬在那里,系着革带和鱼符,也和枇杷果一样,在风中悠然而动......
“啊!!!”等到高岳伸着懒腰,听到外面的鸟鸣,在次日的晨光里,准备起身时。
“咿?”这时高岳惺忪的眼睛半睁着,用手诧异地摸摸身上,发觉绯衫怎么盖在自己身上了?
随后他用手揭开绯衣,触碰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待到摸起来一瞧,是几颗成熟的枇杷果。
莫非是炼师昨日黄昏,在我睡着后来过?
高岳急忙起身,随后看着小几的握槊。
黑白子,黑白子,真的动过。
他昨天续了一手,而对面的黑子绝对也接着他的步子,同样续了一手。
骰子的点数,也和他先前所掷的不同!
高岳又摸了下自己的发髻,眉毛凝住,总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
就在高岳扶着后脑勺,还有点纳罕时,门扉处霍忠唐持着牓子,说传陛下的敕令,今日午后准时议事。
奉天钟楼大堂内,文武班列东西坐定,皇帝李适坐于当中,称财赋已转运到位,马上韩滉还会从润州送来第二笔钱粮,段秀实的十万石营田米也快到位,各路勤王军就列,另外韦伦和崔汉衡在出使西蕃时,也终于和赞普达成了协议——双方河陇一带,暂时以贺兰山、陇山为界,在边界线上双方各退三十里,形成道不能逾越的“闲田”,而西域处依旧属于唐朝的州县,则和西藩达成“蕃和”,三年内西蕃军队不可以再继续进攻。
总算各方面结果都让皇帝满意,此刻也该论及收复京师的议题。
就在铜图再次被正式搬出来,皇帝刚准备部署时。
“陛下,如今军政之令,多由翰林学士院内出诏书,斜封墨敕,名不正言不顺,恐各位大臣心怀忧虑。”此刻,当得到旁边眼神提示后,伴侍在皇帝身边的韩滉之弟,吏部侍郎韩洄,忽然打断皇帝,正色提议说。
李适脸色猛变。
可堂内的诸多大臣们都沉默着,很显然是认同韩洄的这番话。
“国事应交付政事堂,由宰臣出牒文处断。陛下的学士院,有自己的分内事。”颜真卿此刻也立即接上,简直一言九鼎。
颜太师所言的学士院分内事,即是说翰林学士所主持的,更应该是负责皇帝和外国、节度使和宰相间的问候书仪。
李适顿时有点尴尬,解释说奉天城小,不能像以前在大明宫或皇城内体制完备,朕和翰林学士们日夜亲近,故而有事顺便和他们商量,各位勿要多虑。
“那便请收复京师前,立宰执班列,统筹政务!”数位大臣同时说到,接着众人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