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君病中,不喜见人。”王他奴一番低语后,前面的李惟岳便照着对方的指示解释道。
班宏内心冷笑下,便高声说:“这个无妨,请于墙壁上凿一孔,由宏窥视即可,司空病情乃陛下牵挂万千之事,如此行见不到司空,便无法返京复命。”
这下,整个中堂满是骚动不宁的交谈。
席位上坐着的李惟岳耸耸眉毛,咕噜咽下口吐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班宏。
见李惟岳逡巡不安,又得张孝忠事前的密报,班宏心如明镜,厉声责问:“成德行军司马李惟岳,胆敢匿丧乎?”
此话如惊雷般,这下不少还被欺瞒在鼓中的成德军将,无不骇然,难道司空已经薨去,而李惟岳却对上都天使隐瞒不报?
李惟岳脸色苍白,急忙呼喊没有,家君在榻上好好的。
“那便让宏一见!”班宏声色俱厉,身躯半起,追诘不休。
成德军府孔目官胡震、郑诜匆匆端着大盘小箧走出来,跪在班宏的面前,在议论纷纷中低声央求:“请大夫方圆周全,留旌节于镇中,以安军心。”
班宏揭开盘子上的绸布,内里倚叠的全是金银珠宝。
这是很明显的行贿,目的就是叫他回去谎报成德军的情况,给李惟岳拖延时间,好沿袭他父亲的旌节。
可班宏直接将绸布“刷”得重新覆上,断然拒绝贿赂,起身对着中堂内的所有人说到:“李宝臣薨,天子已知,尔等欺匿不报,等于是和李惟岳同谋,灭家之祸,诸位细细思量。”
说完,班宏转身即离去。
后楼庭院当中,李惟岳的牙兵们自各个角落飞奔而出,拔出白刃,绕着他围来堵去,不断诟骂恫吓着班宏。
“鼠辈敢尔!”班宏怒目圆睁,厉声叱责,屋脊瓦当都颤抖起来。
牙兵们遭到如此呵斥,吓得纷纷后退,班宏也不再回头,径自离去,回京复命。
李惟岳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瘫坐在席位上,手里抓起酒壶,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口。
中堂里的僚佐军将,也都大眼瞪小眼,“原来司空真的死了,看起来朝廷已决意不给行军司马旌节,成德军该何去何从?”
王他奴则拍了几下巴掌,李惟岳身后的画屏挨段撤去,这时众人惊呼声:
屏风后,早已坐着魏博和淄青两个方镇的使者,俯首对着李惟岳说到:“请司马尽快下决断,我等二道愿与司马结好,共抗朝廷。”
李惟岳这时满脑子都是酒酣,他脑袋晃动着,用巴掌不断拍着地板,“如今该如何!”
这时李惟岳的亲舅父谷从政开口说话:“我听说过,首当其冲这个道理。如今海内无事,天子聪明圣武,苍生莫不志向于太平。你若抗拒诏命,便是谋反,天子必让诸道发兵征讨,顺逆之势何人不知?此其一也。你父还活着的时候,杀了那么多成德大将,这些人的子弟都在军中,天兵一至,莫不复仇离反,军心不可用,此其二也;再者,幽州朱滔曾与先父结仇,天子一旦发兵,朱滔必自背后夹攻于我,此其三也。有此三者,抗命——必败无疑。”
李惟岳气得口歪鼻斜,瞪着舅父,良久猛地挥了下手臂,声嘶力竭:“那依舅父的看法,成德军该怎么办?”
“你可将军府大小事委以你兄李惟诚,与你弟李惟简一同入朝,如此虽失恒、冀旌节,但仍可得保高位、荣禄,效朱泚、崔宁故事即可。”
“一派胡言!”还没等舅父把话说完,李惟岳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