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清早起来眼睛有些浮肿,因此化了点妆,稍稍遮掩了一点,但还是遮不住她眼里的疲倦,想来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事,不用担心。”
清嫂这会过来,说:“早餐都准备好了,吃了早餐再走吧,反正也不急。”
“不用了,我说好要带她去一家早餐店喝粥,所以早餐就不在这里吃了。”周衍卿慢她们几步,从楼梯上下来,淡笑着回答。
清嫂没说什么,只笑着往边上退去。窦兰英也没有挽留,将他们送到门口,张锐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徐妈抱着孩子先上了车,罗杏等在一旁,周衍卿同窦兰英寒暄了几句,便同程旬旬一块上了车。周亚男本来想挤着一块去的,不过看车子满了,也就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他们招了招手,便看着车子远去。
窦兰英吃完早餐就去了佛堂,清嫂吩咐完一些事情,才泡了一壶茶进了佛堂,将茶壶放在了桌几上。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窦兰英豁然睁开了眼睛,出声叫住了她。
“清萍。”
清嫂已经走到门口,但还是停住了脚步,面带着浅笑缓缓的转身,就站在门口,说:“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我想跟你说会话。”窦兰英侧了一下身子,将手里的佛珠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伸手摸了一下茶壶,很烫,应该是刚刚泡好的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拿了一只杯子倒满,似乎是给清嫂准备的。
清嫂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半分犹豫,回到了她的身边。
正好窦兰英倒满了杯中的茶,将茶壶放在了一旁,问:“我想问问你,昨晚那水壶里的水,为什么会是烧开的水?”
清嫂低眉顺眼的站在一侧,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淡声道:“我也不清楚,我记得开始是温水。”
“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茶。
“真不知道,这件事您也没有交代我的去办,是温水还是开水我又怎么会知道。您应该去问问负责这件事儿的人。”
窦兰英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随即将杯子放回了原位,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杯壁,笑问:“那你觉得谁会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干脆。
然而话音未落,清嫂便又惊叫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热水进了眼睛,疼的厉害,一身一脸的茶水。窦兰英拿起杯子泼她的时候,动作极快,或者清嫂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也没个防备,生生迎面的挨了那么一下。
“菩萨面前说什么假话!说给谁听!”窦兰英不动声色的将空了杯子放回了远处,说:“这可是我专门倒给你的茶,怎么样?好喝吗?是不是觉得有点烫?可这点烫,哪里比得上昨晚的开水。你的皮也老了,烫一烫没什么,就是烫的你面目全非,我也会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伺候着。”
“可是小诺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是用这种水烫一下都会伤到,又何况是那种滚烫的开水。也亏的旬旬反应快,动作灵敏,要不然这开水直接烫在小诺的脸上,这孩子恐怕是要废了。”
清嫂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轻笑了一声,说:“好茶,真是好茶。我日日泡,却从来没有尝过,原来这茶那么好喝。真是谢谢夫人你赏我一杯了。”
窦兰英面色一沉,微微扬起了下巴,“你以为这一次你还能像上次那样走运?你认为我还能容得下你?”
“容不容得下我,可不是夫人您说了算了,从您知道汛汛是老爷的孩子之后,您何时容得了我?可你容不下我又怎样?我不还好好的留在周宅吗?”清嫂这会也抬起了头,脸颊上一片通红,连一双眼睛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可那神态却没有丝毫的后怕。
窦兰英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眼里有恨也有悔。
“其实我该叫您一声姐姐才对,只是周家讲究礼义廉耻,自然不会把这个摊开来说,毕竟老爷要面子。可你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不是吗?姐姐,其实一直以来我是很尊重您的,一直以您大,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您让我做的事情我从来不会有任何异议,可在我心里,老爷子比你重。温水为什么变开水,您该去问问老爷子。”她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抹着脸上的水珠,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您也别忘了,汛汛死的时候才十七岁,您更不要忘了,她为什么会死。”她猛然抬起了眼帘,直直的看着窦兰英,眼中有难掩的怨毒。
窦兰英依旧直挺挺的坐在那儿,一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气,默了片刻,便轻轻一笑,说:“那你便走着瞧,看看这一次你是正中景仰的下怀,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真的觉得程旬旬你就动得了了?”
她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清嫂的跟前,眼里含着悲恸和失望,一字一句的说:“清萍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真以为是我动不得你吗?这么多年我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心里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从小一块长大,跟姐妹没有区别,你跟着我来到周家,是我最得力的帮手。我信任你,重用你,可结果呢?”
“结果你竟然爬到了我男人的床上,还给他生孩子,你干出这种事儿,到现在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怪你了吗?你又让我情何以堪?最可笑的时候,我还那么信任你,也相信了你跟周景仰一起编制出来的谎话。汛汛的死我很遗憾,也很对不起,我没有伟大到不顾自己的孩子安危去救你的女儿。苏清萍,我不帮你是道理,帮你是人情!你别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理所当然!我留着你是念在我们之间的情分,念在汛汛叫我一声亲娘!而不是我动不了你,你知道吗!”
清嫂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变,淡淡一笑,眼中带着嘲讽,笑说:“我爬上他的床,不也是在帮你吗?自从我跟他一起之后,他是不是就再没去找外面那个女人?我这是帮你,你倒是怨起我来了。要不是我,他后来怎么会对你体贴入微?”
‘啪’的一声,窦兰英气的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大概是太过于激动了,打完之后,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挨在了桌子上,单手牢牢的扣住了桌面,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周景仰有几分爱你,你心里清楚,不用我来提醒你。而你对周景仰有几分爱意,你自己也明白。窦家当年打了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你知道为什么最后窦家在裕丰的势力全线瓦解吗?”亚场巨亡。
窦兰英不由瞪大了眼睛,后面的话已经不用清嫂来说了,她再度扬手,只是这一次没等触碰到她的脸颊,就被清嫂一把拦住,面目狰狞的看着她,说:“你说真心待我,你说把汛汛当自己的女儿,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当时你拉回周衍卿的时候,是怎么推的汛汛,你以为我没看见吗?”
“窦兰英,你整天吃斋念佛,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能被原谅吗?别做梦了。汛汛是你亲手害死的,不是意外!”清嫂整个人逼近,怒目而视。
窦兰英倒是也不惧怕她,目光森冷,沉默了良久,唇角忽的微微一挑,猛地站直了身子,笑说:“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景仰会为了你而舍弃我?窦家虽然远离了权势中心,可并不是完全消亡,但你有什么?啊?苏清萍,我告诉你,这一次我容不下你!既然你那么了解景仰,那你猜他是爱你更多,还是爱利益更多呢!你以为我留着程旬旬是因为老五喜欢吗?嗬……”
她说着冷冷一笑,那一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
程旬旬他们回到橡树湾之后,周衍卿便去公司了,程旬旬单独找了徐妈聊了一会天。
程旬旬说:“徐妈,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尽快忘记,对谁都不能说,就是周衍卿哪天单独来问你,你也别说,知道吗?”
徐妈拧着眉头,神色复杂,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块,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十分犹豫。程旬旬没让她说出来,只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说:“徐妈,我的处境和经历,你不会明白的。这些事情你就当做没看见,放心不会再对小诺做什么了。”
徐妈抿着唇,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忽的伸手抱住了她。程旬旬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便露出了一丝浅笑,拍了拍她的背脊,说:“没事的,放心吧。”
“旬旬,咱们以后都不去周家了,少跟他们接触总没有事儿了。我不单单是心疼小诺,我也心疼你。你看你好好的一张脸,给烫成这样,可千万不要留疤,你是女孩子,脸颊很重要的。”
程旬旬不说话,终是张开了双手,大大的回了她一个拥抱,笑说:“有徐妈在,肯定留不了疤痕,我很放心的。”
徐妈只低低的笑,片刻又吸了吸鼻子,“你这孩子,总之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要是让先生知道了,会对你有看法的,男人都喜欢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这一番话,让程旬旬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只是再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心头免不了生出了一丝暖意,唇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片刻,才点点头,说:“知道了。”
……
一周之后。
晚上周衍卿回来,程旬旬正在客厅内同小诺玩,他并没有做任何停留,只对着客厅内的她,说:“旬旬,你上来一下。”说完,便径直的上了楼。
程旬旬坐在原地,转头看一眼他上楼的背影,看那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由微微愣了愣,随即便将孩子递给了徐妈。徐妈一脸紧张的接过孩子,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说:“怎么回事儿?”
她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先上去,你别担心。”她拍了拍清嫂的手,便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上了楼。
程旬旬径直的往卧室去,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灯,从虚掩着的门内透出来,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轻敲了一下门板,稍稍等了片刻才推门走了进去。周衍卿斜倚在书桌上,双手抱胸站在那儿看着她,面容严肃。
程旬旬一脸茫然,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轻扯了一下唇角,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周衍卿伸手将放在书桌上的一直黄色纸袋子拿了起来,递到了她的面前,说:“你看看这个,看完之后你再跟我解释。”
他的样子很严肃,而这严肃里还带着一股寒意和愠怒,程旬旬对此不明所以。目光在那纸袋上扫了一眼,顿了数秒,才伸手接过,笑问:“什么东西?”她用手指捏了捏,东西很薄也不重,应该是一张纸。
随即,她便打开袋子将里头的东西抽了出来,是一份亲子鉴定。她眉梢微微一挑,笑容在她脸上稍纵即逝,当看到鉴定结果的时候,手指一松,纸袋子和那张薄薄的纸一同掉落在了地上。
“给我一个解释。”周衍卿双手抱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看到她见着鉴定结果的瞬间露出的表情,周衍卿脸上的表情倒是松了一点,连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程旬旬满脸的茫然,眼中满是不可至今,不停的摇头,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片刻猛地蹲下身子,将那鉴定报告从地上捡了起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头深邃,猛然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周衍卿,吞了口口水,说:“为什么?怎么会?”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说:“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为什么?怎么会?”
他将这两个问题抛还给了她,可程旬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