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越靠近,飘进她鼻翼间的血腥味便越发浓烈。
最后,乔灵妩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来晚了。
她终究是要欠下裴云弃那份眼泪了。
乔灵妩正打算离开,就见负责星剑门刑罚的郑长老抬脚走了出来。
虽然那里面的血腥味如此浓重,但郑长老依旧是一袭白衣,一点鲜血都没染上。
郑长老看见她出现在这里,诧异不已:“小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郑长老看她少有的吞吞吐吐,便主动接过话茬,说道:“是来看里面那个弃徒的吗?我知道,在这之前,你与他交情不错。”
乔灵妩立刻否认道:“才没有!我就是睡不着出来逛逛,不知不觉就逛到这里来了!”
她哪儿还会睡觉呢?夜晚都是在入定修炼啊。郑长老不拆穿嘴硬的乔灵妩,他继续道:“星剑门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过需要由我出面处罚的弟子了,这裴云弃,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位。”
“他也是第一位被废除灵根还一声不吭的人。心性这般坚定的人,若非他误入歧途,那么以后必然能成大事。”
乔灵妩没说话。
郑长老也算是看着乔灵妩长大的长辈,知道她最是嘴硬心软,便继续道:“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要看,便赶紧去看吧。否则入了幻崖,便见不到了。”
郑长老很快离开,还叫走了里面准备将裴云弃带走幻崖的两位弟子。
乔灵妩不是个容易犹豫的人,但这一次,她踟躇了好久好久,才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地牢最深处的牢房最是简陋,只有一张咯吱作响的陈旧木桌,上面点着一盏灯火微弱的烛台,将漆黑的空间笼罩上一层昏暗的光芒。
而裴云弃,被束缚在血迹斑驳的十字刑架上,手脚处都紧紧的绑着粗粗的麻绳。他的一身残破的白衣,此时已经成了血衣,几乎找不到一丝白色。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十字刑架蜿蜒流淌,染湿了乔灵妩洁白的绣花鞋。
对于修仙之人比命还重要的灵根,散落在血泊中,双灵根交织在一起的灰色光芒极为微弱,很快便融入了鲜血间,消失不见。
灵根的主人原本低垂着的头,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后,缓慢的抬了起来。
一张染血的、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映入乔灵妩眼帘。
裴云弃唇角干涩得起皮,他唇角努力的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但喉间的鲜血涌出,让他不住的咳嗽,他每咳嗽一声,便不可控制的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乔灵妩抬了抬手,一道火红色的灵力将那束缚住他的麻绳割断,裴云弃身子从十字刑架上滑落。
她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的同时,也看见了他手腕上深深的红痕。
不过这和他身上的伤口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
裴云弃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乔灵妩一身洁白的剑纹白袍。
当初在魔渊时,是她身上的鲜血弄脏了他的衣裳,这才过去多久啊……
乔灵妩胡思乱想着,裴云弃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便传来了:“放开。”
“谁稀罕碰你了?你又毁了我一件衣裳。”见裴云弃挣扎,乔灵妩没那么好的脾性,直接松了手。
裴云弃踉跄着,最后还是摔倒在地,乔灵妩往前走了两步,他看见她染血的绣花鞋停在了他的眼前。
那上面,全是他的血。
乔灵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长长的袍摆垂在地上,立刻被鲜血染红。她看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裴云弃勉强爬了起来,但还是束手无策的被她俯视,他微微抬起头,冷漠的看着她:“我这狼狈的模样,可是取悦了大师姐?”
在他看来,乔灵妩过来只是为了羞辱他。
乔灵妩也不知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既然取悦了大师姐,烦请大师姐速速离开,别让你的衣裳脏了我的血。”裴云弃又说道。
乔灵妩:“?”
“我若是走了,谁来将你押入幻崖?”她冷声说道:“想少受点苦头,就赶紧闭嘴。”
他冷笑了一声:“我已是废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乔灵妩:“……”
“后悔吗?”许久,乔灵妩忽然问。
“悔啊。”他的声音虚弱极了,但却答得又快又坚定:“我悔的是当初对你的善意与爱意。”
他唯一的善,他唯一的爱,全都给了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为此,他满盘皆输,成了废人,没了未来。
怎么能不悔呢?
他毫不犹豫的说道:“现在想来,你将我所作所为弃如敝履,而我那微薄的善与爱,还不如喂了狗去!”
乔灵妩很想骂回去,但她忍住了。
她不该过来的。
她过来这一趟,让裴云弃认定了她是来羞辱他,加深了他对她的恨。也因为裴云弃,她现在真的好烦好暴躁。
乔灵妩倏的站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