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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也跑了过来,他嘴里咬着野果,含糊不清地问道:“虎子哥,我们四个人都吃不饱,你怎么还捡人回去?”
他这么说,是因为裴行昭也是虎子捡回去的。少年被人打断了腿扔在街口,大雨倾盆,他身上鲜血顺着雨水流下。缩在别人檐角下躲雨的虎子不忍,顶着大雨将人背回了破庙。
他的腿伤得不轻,而虎子三人身上连一枚钱也没有,还是当了裴行昭身上一身还算好的衣裳才请来了大夫。
他总不能光着,虎子四处找了,才寻来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布衣。
听狗蛋这么说话,虎子还没开口,二丫先嚷道:“姐姐这么好看,怎么能不救她!”
狗蛋撇了撇嘴,他才不关心好不好看,他只想吃饱肚子。
虎子将少女背了起来:“我娘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回去。”
他不过十二岁,身量还未长成,背了一个人下山,不免有些艰难,狗蛋和二丫连忙在一旁伸手帮忙扶住了。
虎子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去,他背后的少女指尖动了动,缠在腕上的丝弦垂落些许。
进入小孤山故地的第三年, 太上葳蕤的修为突破至金丹巅峰。此处灵力日渐稀薄,若是要晋升元婴,或许需要再一个三年。
以金丹巅峰的修为, 她已经有七成把握足以令玉蝉认主。何况她身怀两世记忆,神识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对于太上葳蕤而言, 在五成把握以上的事,都可以做。
身为天地之心,玉蝉有灵, 自然不会愿意莫名多一个主人。太上葳蕤想令其认主, 就必须将自己的神识烙印在这方天地之间, 夺取对空间裂隙的控制。
太上葳蕤记不清这场争夺持续了几个日夜, 当玉蝉的意识终于退却,让她在裂隙中留下自己的烙印时, 她已困倦至极。
萧玉虚以为, 太上葳蕤需在元婴之后才有可能令玉蝉认主, 但她尚在金丹, 就已经做到了。
身体坠落在山林之中, 太上葳蕤双眸微阖,沉沉睡去。
她大约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陷入沉睡的短短几个时辰间,竟然会被三个小乞儿, 背回了破庙。
“裴哥哥, 姐姐怎么还没醒啊。”二丫将野花编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配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和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衣裳, 不免有几分滑稽。
她凑到太上葳蕤身边,盯着她的脸,刚伸出手想摸一摸, 看着自己沾满了泥灰的爪子,又不好意思地收了起来。
一旁的裴行昭将过长的树枝折断,扔在一旁,口中冷淡回道:“她身上没有伤。”
“那为什么不醒呢?”二丫眨巴着眼睛,很是不解。
裴行昭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随即不再说话,二丫只能撅了噘嘴,捧着脸不说话了。
虎子从破庙后方走了来,手中拎着个装了水的破泥罐,见庙里只有裴行昭和二丫,不由奇怪道:“狗蛋哪儿去了?”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狗蛋哥说野菜填不饱肚子,趁着天还没黑,再出去向人讨点儿剩饭。”二丫连忙回道。
虎子便将罐子挂在火上,沾了泥的野菜也不打算洗一洗,直接丢了进去。
把太上葳蕤背回来已经耗费了大半日功夫,今日他本打算就用野菜饱腹。
“虎子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破庙里安静片刻,二丫突然开口问道,“我想阿娘了,还有阿爹,大哥……”
她才五岁,自然还不理解数月前的那场洪水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那场洪水已经吞没了她所有的至亲,她已经没有家了。
“会回家的……”虎子笨拙地安慰着她,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们哪里还有家呢?
三个从洪水中幸存下来的孩子并无亲缘,但一路相依为命来到绛京,已经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破庙的茅草顶破了个大洞,四面墙上也在漏风,抬头能看见金乌西沉,将天边云霞都染成赤金。
裴行昭沉默着,夕阳余晖落在他脸上,显出几分阴翳。他如今处境,尚且自身难保,如何能帮得上别人。
哪怕知道那场洪水事出有异,这偌大晋国,又有谁能为之主持公道?
虎子安慰着抽泣的二丫,裴行昭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人注意到,躺在草堆里的太上葳蕤,已经睁开了双眼。
她运转功法,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体内,在丹田中转化为灵力,游走过周身。
哪怕是在凡人聚居的地方,灵气也远比空间裂隙中浓郁。
体内灵力恢复,太上葳蕤才有余暇探知一直被握住自己右手中的玉蝉。
玉蝉便如连接空间裂隙的秘钥,令天地之心认主之后,太上葳蕤心念一动,便可进入相应的空间裂隙,也随时能感知到其中状况。
作为这一处空间裂隙的主人,太上葳蕤能将任何东
', ' ')('西放入其中,也能将其中东西尽数取出,这里就像能存放活物的大型纳戒。
若是她愿意,也可以将跌入其中的小孤山故地取出,不过她现在灵力还不足以承担这样消耗。
“虎子哥,二丫,我带了好吃的回来!”当天色渐暗时,狗蛋兴高采烈地从庙外跑了进来,手上竟然拿着别人吃剩的半只烧鸡。
烧鸡!
二丫眼睛都直了,她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就算从前在家时,逢年过节也难得能吃上一只烧鸡。
但虎子脸上却不见笑意,他愀然变色道:“这烧鸡是从哪儿来的?!”
“就在我们上回去的食铺啊,是食铺里的胖婶子给我的。”狗蛋傻笑着,完全没察觉他的紧张。
就在这时,有人一脚踹开破庙的门,本就不大结实的庙门摇摇欲坠。
虎子抬头,只见几个衣着破烂的乞儿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心中顿时一紧。
为首的少年看着狗蛋手里那半只吃剩下的烧鸡,顿时冷笑道:“都警告过一次了,还敢抢我们的烧鸡!”
听他这么说,狗蛋连忙护住怀里烧鸡,高声道:“这是我们的!”
有人上前踹了狗蛋一脚,见他还要做什么,虎子赶忙上前一步护住傻了的狗蛋,二丫躲在背后,怯生生地看着几个来意不善的小乞儿。
少年趾高气昂道:“长安食铺乃是小爷的地盘,谁准你们在那儿讨饭了!”
怎么连讨饭还分地盘啊?狗蛋抱着那只烧鸡,往后缩了缩。
“给我打!”少年恶狠狠地说道,随着他话音落下,跟着他来的几个小乞儿都扑了上去。
见此,裴行昭勉强着支起身,想护住三个孩子。
但他伤了一条腿,被人一推,便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裴哥哥……”二丫害怕地唤了一句。
虎子将狗蛋和二丫抱进怀里,咬紧了牙关,但片刻后,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落下。
他抬起头,只见几个小乞儿的动作定格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有愤怒转为惊恐。
太上葳蕤已经坐起身,她将指尖微微向下一曲,这些来找茬的小乞儿便重重摔在了地上,连连叫疼。
领头的少年不信邪,爬起来冲向三人,刚挥出拳,动作便停在空中。
太上葳蕤拂手,少年便倒飞而出,撞倒了破庙的土墙,砸在庙外。
“有鬼啊!”看见这一幕,小乞儿们被吓破了胆子,鬼哭狼嚎地冲出破庙。
“虎子哥,真的有鬼吗?”二丫带着哭腔问道。
虎子也有些腿软,不会真的有鬼吧?
他强撑着说道:“就算有鬼,我们没做过坏事,他也不会害我们的……”
裴行昭自然不会如他们这般没出息,他的目光落在太上葳蕤身上,带着几分尖锐的审视:“方才是你动的手?”
虎子白了一张脸:“裴哥哥,她是女鬼吗?”
裴行昭冷淡斥道:“不可无礼!”
他支起身,向太上葳蕤一礼:“裴行昭,见过仙长。不知仙长驾临,是为何事?”
裴行昭?
太上葳蕤觉得这名字意外地有些耳熟。
她费了些功夫才想起,未来南域上阳门声名鹊起的小师叔,正是唤作裴行昭。
一刀惊鬼神,裴行昭。
他天生道骨,因生于凡尘,无人指点,荒废天资,十五岁才踏上修炼之途。修行不久,又被人骗去一身道骨,侥幸为上阳门长老所救,前往南域。
此后裴行昭沉寂百年,直到百年之后,他孤身入魔窟之中,刀下妖魔辟易,从此成就一刀惊鬼神之名。
太上葳蕤没想到,重活一世,她会在破庙之中,见到还未踏入道途的裴行昭。
同一时间,绛京,武威将军府中,赴宴归来的武威将军徐冲解下发冠,一旁的管家递上清水,他净了手,开口问道:“这几日我出门,府中可有什么事?”
管家从他手中接过擦手的巾帕,恭谨回道:“回将军,前几日有个姓裴的少年上门,说当年与府中定下婚约……”
徐冲动作一顿,婚约?
裴……他拍了拍脑袋,想起了这桩旧事。
当年他父亲有个交好的同僚正是姓裴,裴家当时还未败落,门当户对,两家就这样定下了亲事。但后来,裴家因为进谏惹怒了晋王,被贬谪前往边地,就此败落。
过了十多年,徐冲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竟突然有裴家的人上门来。
“他人呢?”
“被夫人打出去了。”管家低头回道,“夫人只道他是一片胡言,令人打了几板子,扔出府外。”
“什么?!”徐冲惊道,“那少年手中可还有两家当年立下的婚书啊!”
“快,快去将人找回来!”
若是那裴家的少年将事情宣扬出去,他手中有婚书为证,武威将军府的脸可就丢尽了。
徐冲话音落下, 书房外,亲手端了醒酒汤
', ' ')('来的徐夫人顿时大怒,她一把推开房门, 高声质问道:“你要将那裴家小儿找回来,难道是当真想把我们的女儿嫁给他?!”
徐冲连忙安抚道:“怎么会呢夫人, 是因那裴家小儿手中当年两家定亲的婚书,还有交换的信物。若不将这两样东西拿回来,让旁人知道了, 岂不是要笑话我们徐家出尔反尔。”
徐夫人也才想到这件事, 她只顾着将人赶出去, 却忘了还有婚书和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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