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已经愕然得说不出话来,张廷玉刚刚……
她有些恍惚起来,一摆手叫婆子下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的屋,撩了帘子进去,便见张廷玉还有闲心练字。
想来,这件事是没能打扰到他的。
顾怀袖进来,有些犹豫地开口:“叶家祖坟……”
张廷玉提笔蘸墨,悠闲道:“几个贪财的土夫子罢了。”
还真是他干的!
顾怀袖还没见过狠到这地步的人,她差点气晕过去,“你不知道挖人祖坟是损阴德的事儿吗?”
“嘘——”
张廷玉笔头一竖,点在她唇边,示意她噤声,却一点没个紧张的样子来:“敢在我家门前烧纸,也得看看他们是不是能受得住这现世报。至于什么祖坟阴德……没什么大不了,若有一日叫我挖了自家祖坟,我也干得出来的。”
顾怀袖今日受的惊吓真是一件比一件可怕。
她都心寒了那么一刹,为着张二爷这太过平淡的冷漠。
叶家,自家的……
他怎……
张廷玉浑然不在意:“人死不过黄土一抔,生前及时行乐便罢,死后还讲什么享受?说什么先人祖宗,不过骗骗自己,骗骗子孙,敬着它们是该的,奉它们若神明却是不该。到底,哪个死人的坟若挡了我的路,推了便是。廷玉一直以为,二少奶奶与我一般想法的。”
他在画上添了两笔,似乎觉得好了,这才搁下笔,抬眼看顾怀袖。
顾怀袖今日才算明白,这一位爷到底心狠到什么地界。
无毒不丈夫,她的张二爷,哪里不比那沈恙狠毒?
沈恙狠在外,看得出来;张二爷毒在内,不知不觉地渗透人骨髓,乃是剔骨不去。
如此一个温文之人,竟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还叫阿德好生招人“伺候”了叶家祖宗们一回,真是……
顾怀袖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只瞧着他,容色浅淡:“若有一日,怀袖也挡了二爷的路,二爷当如何?”
张廷玉没料到她问这问题,只伸手捏了她耳垂,搂她在怀里,亲昵道:“我把你挫了骨,找个小瓷瓶装起来挂在脖子上,带你一起走可好?”
“好哇!二爷好毒的心!”
顾怀袖气得拧他耳朵去,“不过要听你一句甜言蜜语,平日看你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今儿你多说一句能死吗?”
张廷玉忙道:“疼疼疼疼,别拧了仔细手疼!回头我把自己挫骨磨成灰,给二奶奶做成道大补汤喝下去,保准养颜,青春永驻……”
她是真真被他给气笑了:“贫死你得了!”
手一松,放过了他,顾怀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廷玉开过了玩笑,却一下埋头吻她,热切得厉害,喘着气道:“若有一日二少奶奶挡在我路上,我便将二少奶奶捡了回去,当压寨夫人……”
全是诨话。
顾怀袖身子抖得厉害,呼吸交缠了热气,眼波流转时却媚态横生,斜他道:“我问的是真的。”
张廷玉唇边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消减了下去,像是泻入地缝之中的水银,无孔不入,不见半分影踪。
他眼底带着几分幽暗的冷意,却道:“定不会有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2更,12点之前应该还有一章短的。
☆、第九十三章 京城消息
叶家平白没了姑娘,还是死在自家后门口,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草草打了一副棺材将人葬了,哪里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祸事?
现在整个桐城都被这件事给震惊了,一天之内连遭数场变故。
自然也有人将之前叶朝成在张家大宅烧纸钱的事情宣扬出去,也不知是谁先骂了一句“活该”,现世报种种话便都跟着出去了。
就算人家张家跟你们有再大的过节,也不能在人家没任何白事的家门口烧纸钱啊,这不是自己找骂吗?
人家张二爷没搭理你,那是人家大度!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张家这一位爷也真是能忍。
好歹人贱自有天收,大抵是因为叶家姑娘今天下葬,让盗墓贼们动了心思,没盗得了叶家姑娘的墓,却直接扒了叶家的祖坟,给叶家一大家子气得七窍生烟。
叶家老爷刚刚把叶朝成打了一顿,骤闻祖坟被扒的消息,竟然气得病倒了。
人人都在看叶家的笑话,相反却相当同情张家。
想想这张家也真是够惨的,叶家姑娘嫁不出去,想要把人往张家扔,结果人家张二爷不收破烂货。小夫妻两个往江宁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叶家姑娘是前几天才出事的,根本跟人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本身脑子就有毛病,出了事儿能怪得了谁?
仵作都说了,叶姑娘是自杀。
怕是这天底下有一句话叫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现在叶家就是报应来了,谁都挡不住、拦不了。
至于张家,书香官宦之家,谁能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张二爷在背后作怪?
他当时便吩咐了阿德,直接找几个干活儿去,前脚听了前院里被人烧纸钱的事情,后脚就出了决定,前后根本没有一会儿。
叶家人虽也觉得这时间太过巧合,可左思右想又觉得这时间上是对不上的,张二公子能这么快决定叫人整他们?再说了,人家张家书香世家,怎么敢做这样损阴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