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又朝着地藏王、正法明如来望了过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人皆是点头以示赞成文殊的说法。
人群中,有人轻叹道:“如此说来的话,这可是一记杀招啊。那玄奘凶多吉少啦。”
此时,又一僧人入殿。
诸佛以为又有消息,当即一个个都望了过去。却见那僧人迈着小步走到地藏王面前,轻声道:“地藏尊者,人已经送到了。”
“行吧,你下去吧。”
简简单单的话语之后,那僧人便退出了大殿之外。
一时间,诸佛皆是不明所以。
……
此时此刻,那“小雷音寺”中,玄奘与灵吉还是对峙着。
一方剑拔弩张,另一方,却依旧面色如常。
许久,灵吉缓缓地松开了拍在地板上的那只手,身子微微后仰,讥笑道:“想当初,金蝉子师兄闻道在先,灵吉见了您,免不了还要尊称一声‘师兄’。灵山辩法,灵吉也没有一次辩得过您的。莫非今日,您怕了?”
“怕?”玄奘淡淡一笑,反问道:“玄奘怕何物?”
“怕输!”
“玄奘怕输吗?”
“不是怕,那为何不应战!”灵吉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闻言,玄奘却只是淡淡叹了口气,轻声道:“玄奘今生今世,只怕一事。”
“何事?”
“怕渡不了众生。”撑着膝盖,玄奘缓缓地站了起来:“灵吉尊者想要与玄奘辩法,只管在灵山候着便是了,无需多此一举。”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见状,灵吉连忙叱喝道:“站住!”
这一叱喝之下,玄奘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灵吉。
一瞬间,大殿之中又是沉默了。两人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许久,灵吉咬牙道:“凤仙郡光打雷不下雨,那雨云是贫僧施法造出来的。”
玄奘一动不动地站着。
灵吉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小小雨云,就能让那老郡王和一干人等欣喜若狂。雨云撤去,又感伤不已。甚至还自我安慰说是佛祖的考验。哼……如此愚昧之人,金蝉子师兄,怎么就不渡呢?”
玄奘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也是贫僧托梦让国王下旨赐郡的,更是贫僧让这一片荒地生机勃勃的。”
玄奘一言不发。
“大道三千。数千人,从凤仙郡走出数年,却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找到。得了恩赐,也只懂得感恩戴德。全然不知自己的福与祸,不过是因一场辩法的变幻。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随风而逝。如此浅薄之人,金蝉子师兄,怎么就不渡呢?”
玄奘依旧一言不发。
“你以为他们需要的是水,其实水根本挽救不了他们!他们的懦弱与无知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有了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深深吸了口气,灵吉又道:“普渡,自该入世。这寺,正是依着如此理念才建在了这里。可惜啊。嘿嘿,好好的一个寺,人来人往,就如同这杯清茶一般。纵使是灵山的茶,泡在这凡尘俗水之中,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人来人往的寺庙,自己都做不到空了,还如何渡人,谈何佛法?”
说罢,他微微仰着身子,瞧着玄奘的背影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玄奘缓缓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在灵吉尊者眼中,佛法,是灵山的茶。俗世中的人,则是这凡尘的水。灵山的好茶,配上了俗世的水,浪费了。”
“难道不是吗?”
“在贫僧眼中不是。”
“那是什么?”
“贫僧眼中,灵山的茶,是空。凡尘的水,是空。佛法,是空。即便是贫僧自己,也是空。这世间,恰恰唯有众生是真,恰恰唯有灵吉尊者口中的俗世之人!”
闻言,灵吉一下愣住了。
玄奘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
还没等灵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拂袖,转身扬长而去了。那停在玄奘肩上的猴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大殿之中,只剩下灵吉呆呆地坐着,瞪圆了眼睛。
见玄奘离去,那高瘦僧人连忙从门外走了进来,慌乱道:“尊者,这玄奘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什么叫做唯有众生是真?哪本佛经里写着唯有众生是真!”
“住嘴。”
“他肯定是怕输,才搬出这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分明就是要避战!尊者,您……”
“住嘴!”
被灵吉这么一叱,高瘦僧人才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做声。
凝视着玄奘离去的方向,灵吉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战与不战,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