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他便已经找到了刘彦昌的住址。由始至终,这大街小巷中的人甚至都没察觉丝毫的异常。
悄无声息地落到庭院中,须菩提显现身形,一抖拂尘,快步朝着刘彦昌所在的房间走去。
随手一扬,那门“咣”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房中的刘彦昌惊得站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张口说话,须菩提已经伸手一指,刘彦昌身子微微一倾,失去知觉,“咣当”一声倒在了卧榻上。
对这结果,须菩提似乎还算满意。
他默默点了点头,迈开脚步就要往刘彦昌走去,可就在此时,那抬起的腿顿在了半空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地将脚收了回来,转而回过头。
在他的身后,那房门口站着一个虚影——地藏王!
……
握着沉香的卷子,猴子冲出了大殿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华山的方向冲了去。
……
刘彦昌的房中,地藏王与须菩提对视着。
地藏王眉目带笑,须菩提的眼睛却已经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许久,须菩提捋着衣袖轻声叹道:“佛门如今的实力,真是越发让人忌惮了。果真是,后生可畏。”
“不敢当。”地藏王的虚影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恭敬地朝须菩提行了一礼。
“有何不敢当的?”注视着地藏王,须菩提轻声笑道:“快了就是快了,慢了就是慢了。老夫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察觉的,没想到,佛陀已经抢先了一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此事埋藏甚深,祖师晚一步,不奇怪。至于贫僧,不过是侥幸知之罢了,先到一步,也无甚意义。‘后生可畏’这四个字,实在当不起。”地藏王又是躬身行礼,仰头道:“祖师是想修改这位书生的记忆吧?将他的记忆改为,他与三圣母相恋,生下沉香。”
须菩提意味深长地瞧着地藏王,那双目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却不吭声。
见状,地藏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普天之下,贫僧最佩服的,除了如来尊者,便数您,须菩提祖师了。”
“哦?”须菩提微微一愣,面无表情地瞧着地藏王道:“老夫何德何能,受此殊荣啊?”
“不顾道门、天庭、佛门三方重重压力,为苍生,出手助金蝉子一臂之力,可谓德之至也。八百年筹谋,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四两拨千斤,布出这西游大局。既在局中,却又置身事外。八百年了,三界之中,除了祖师您,还有谁的手没沾血呢?此为能也。”望着须菩提,地藏王淡淡笑道:“甚至连西行之后对你那徒儿的安抚都已经想好了,让他远离飞扬跋扈的杨婵,安排另外一个稳定的归属,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这世间,论佛法,当数西天如来尊者。论智,论德,论能,则当数您须菩提祖师了。”
闻言,须菩提顿时哼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捋着长须拂袖道:“佛陀太过抬举了。老夫,不过一蒙混度日的老道罢了。此番言语,可切勿对他人说起,免得贻笑大方。”
……
此时,长空中,猴子正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须菩提先前走过的路朝这里呼啸而来。
……
朝着西方的天空看了一眼,须菩提话风一转,道:“说正事儿吧,佛陀出现在这儿,总不会是专程来向老夫表达敬仰之情吧?”
“这倒不是。”
“那。”须菩提伸手指了指一旁躺着的刘彦昌道:“莫非佛陀是想制止老夫?我那徒儿若非不得已,绝不会登老夫的门。既然已经上了斜月三星洞,肯定,也已经去过生死殿,查过生死簿了吧?”
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贫僧是来劝祖师的。”
“劝我?”须菩提淡淡一笑,看似不以为意,那双手却不由得紧了又紧。
对他来说,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地藏王点了点头道:“那地府的生死簿,已经被贫僧撕了,他自然查不出什么。贫僧也不是非要碍着菩提祖师不可。让那猴头平白生出些误会,对贫僧也并无好处。只是……那猴头之苦,该由自己挣脱。祖师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能否证道,就顺其自然吧。一旦过了,届时,即便贫僧不出手,也自然会有人出手。”
注视着地藏王,须菩提的眉头微微颤了颤,那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了。
……
片刻之后,一道金光从天空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看到地藏王的虚影的瞬间,猴子整个怔住了。
那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他瞬间将金箍棒握在手中,怒视着地藏王道:“你怎么在这里?”
地藏王淡淡笑着,望向了一旁。
顺着地藏王的目光,猴子看到了虚掩的房门。
下一刻,他冲入房中,看到了还昏迷的刘彦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什么了?”猴子猛地咆哮道。
地藏王又是淡淡笑了笑,瞧着猴子摊手道:“贫僧说什么都没做,大圣爷信吗?”
猴子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那虚影缓缓地消散了。
“别跑——!”猴子举起金箍棒,想也不想地朝着地藏王砸了过去,却落了空。
“查生死簿,查月树,找这个,找那个。大圣爷,这八百年的光阴,您似乎一直在做这种事。这可一点都不像您那决胜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师傅啊。”微风中,地藏王的虚影消散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猴子的脑海中回荡着:“听贫僧一句吧。其实,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什么,也都有可能是真的。关键是你信什么,又不信什么……否则,等您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却再也不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