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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能感觉这家人应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已难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什么都不做,只旁观别人的生离死别,任谁心里都会觉得不好受的,何况那孩子还是风华正好的年纪……
沈青棠失神地望着那被运走的傅轩,连自己被锦衣卫押住了都未有所觉,好像她也早已做好了被一并缉走的心理准备。
“她不必。”
魏珩陡然开口,冷盯了一眼那碰了沈青棠的两名锦衣卫,眼神锋利得似是能剜下他们的手来。
两个手下多少意会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忙悻悻收了手,躬身告退。
沈青棠下意识看了一眼魏珩,在视线交锋的一瞬,又像被刺到了眼睛般闪开了目光。
眼下这个情形,着实是有点狭路相逢,进退两难的意味了。
她只希望魏珩办完公事能尽快离开,那样她也就能起身了,大家都还能保留几丝体面,也不至于太难堪。
可谁知,魏珩却似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你还想跪多久?”
他嗓音低沉,轻得像是自上飘下的落叶,仿佛在心口凝了许久才吐露而出。
沈青棠的眸光微微颤了一下,猜不透他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垂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隐约能听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快。
难不成……这场意外的碰面,又碍着他的眼了?
面前之人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令沈青棠紧张得思绪有些混乱,心下也不是很舒服。
如果可以,她自是一面也不愿再见到他,何来理由受这等威压,打这等交道?
可抿了抿唇后,她还是按捺下了诸多不平,暗自攥紧衣裙,撑着场面低声回了句:
“民女不敢。”
魏珩微挑眉尖,忽然感觉她是成心来气他的。不然怎么区区四个字,却如利刃一样,字字往人心口里钻?
凉气倒吸入胸,掀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涩苦。
可想起她昨晚醉酒后的那番批驳之语,魏珩静默片刻,终还是轻吐了口气,软下脾性,慢慢俯下了身:
“起来。”
伸出的手才刚递上前,女孩便仿若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即错开了他的触碰,埋头站起了身。
这近乎下意识的闪躲,毫不加遮掩,一下子便刺痛了人的眼帘。
魏珩递到半空的手倏然显得有些清寡,顿了顿后,也只得不动声色地收握了回去。
“我差人送你。”
他佯作无事地站直了身,移开的眼神里满藏着失落,分明不是疑问的语调,可说出来却少了大半底气,仿佛最后还要取决于她的意向如何。
沈青棠埋着头,稍有些意外地皱起了眉,心里打着鼓,不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
不是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么?
况且她一介平民,如何担得起锦衣卫的护送,这教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该如何想她?
万千思绪交汇于一处,几乎毫无犹豫的,沈青棠微微抬起了头:“不必麻烦了。”
视线相交的一刹那,许是魏珩看向她的眼神太过僵沉,仿佛能洞穿人心,沈青棠又立即别开了目光,“家中会有人来接的。”
话音一落,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魏珩久久都没有出声回复她,分明是盛夏,却令人局促得脊背发寒。
“方才那孩子的病症,你知道多少?”他倏然开口,倒令沈青棠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锦衣卫办案,应当是要了解情况的吧?
这一思量从沈青棠脑海里一闪而过,或许比起私怨,公案显然重要更多。
想起那奄奄一息的孩童,和哭得歇斯底里的刘氏,沈青棠心底蓦然升起了几丝薄弱的希望,寻思着,官府在知悉了孩子的病况后,说不定也能酌情开个恩。
“他……”沈青棠抬头看了看魏珩,略有些紧张地组织了下思绪,“他应当是寒热错杂,患了胃脘。本已瘀气在内,有损根本了,可他又用药不当,所服皆是不解病灶、但补阳血之药。”
说到严重之处,沈青棠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魏珩。
偏生,那凝着眉宇深思的人,视线自始至终都停在她身上,这一对视,两人的眸光皆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嗯……”沈青棠顿了顿,欲言又止,“大体上,那孩子年幼体弱,若再这样拖下去,必是时日无多。”
可话虽如此,沈青棠亦没把握开口救好他,患于体内的病症,调理向来是个大难关。
她曾在娘亲的手札里看到过一则鲜有的方剂,只不过这方剂需要用到一种长于南境的苏茭草。
此草生在高山,极难采寻。便是眼下派人去采了,远水难救近火,南境到燕京的脚程,只怕也两月有余了。
沈青棠的神色里不觉透了些为难,“若还有宽释余地,我兴许可以再延他个十来日命脉。”
说到这,沈青棠及时顿
', ' ')('住了。
这种话她也不能多说,官家的事她毕竟无权插手,再怎么不忍心,也只好能救则救。
“观亭巷回春堂,若有需要,随时恭候。”沈青棠思索片刻,施施然行了一礼,“就不叨扰大人办公了。”
她说话、行礼、辞别,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魏珩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她已然兀自离开了他许远。
就好似萍水相逢的陌路之客一样。
若说她变了,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还是那个娇娇小小的沈青棠,步态鲜活,面颊粉润,若仔细打量,还能在嘴角边看到一个如隐若现的小梨涡。
魏珩目视着那迈过门柩,一步步走向随从的女孩,仿佛是被谁掐住了胸腔般,失控地翻涌出了难言的情愫,如洪流决堤,泛滥成灾。
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心口麻了一片,呼吸滞涩的滋味。
大抵是真切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失去的割舍感。
因为她的确是显而易见地变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恋慕和牵挂,也没有了悲伤和委屈,唯余界限分明的疏离和冷淡。
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没入了大千尘世熙攘的人群里,只剩他一人独自留在堂中,留在了暗无天日的皇城泥淖里。
也就是这一刻心口隐约传来的钝痛,才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亲手抛却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真正想要抓在手里的,又是什么……
一路上,魏珩出神地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回了北镇抚司。
水部侍郎傅以仁、官银盗窃案、军火走私船、不菲黑药,江湖郎中、段鹏之……
这些纷乱的碎片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成了一张亟待填补缺口的密网。
就在他迈上门槛,打算再去会一会那傅以仁时,诏狱内的官卒忽从不远处仓皇来报:
“大人!死、死死了!”
狱卒边跑边向里指着,满面惊恐。
魏珩神色一变,当即凛然质问:“谁死了?”
诏狱的廊道幽深无比,晃在墙壁上的火舌灯影不算明亮,却也能在魏珩赶到牢房时,将口溢乌血、紧抱着怀中儿子的刘氏照个清楚。
而与此同时,在京都另一角的府邸中,段鹏之正悉心浇着花草,见茁壮的草叶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由十分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他指点着面前的一排盆栽,随意问向一旁待命的蔡福。
蔡福反应了一下,立即竖起了拇指,夸张捧道:“妙!妙极了!大人出手,真乃药中精品啊!”
段鹏之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放下铜壶,看先天色,忽的问道:“郃勒的使者该进京了吧?”
“回大人,照这个时辰推算,应当是到了城门。”蔡福拱手笑道。
段鹏之看向面前一排精心呵护的草植,随手抚了抚叶片,眼底满是舒心和惬意:
“那就是时候开宴庆贺了。”
作者有话说:
努力加快进度g
陷火海(上)
诏狱里阴暗无光, 唯有一排壁灯舔舐着石墙,映得此间格外阴森, 死寂一片。
魏珩顺阶而下, 面色阴沉:“人怎么死的?”
诏狱里的狱卒个个皆受过严格遴选,莫说刺客,便是苍蝇也难飞进来。
紧跟于后的高简当然知道自家大人在恼什么, 忙应道:“这个事的确古怪。”
“刚被押进门的时候, 她闹得跟什么似的,死活也不要和儿子分开, 就是突然一下子,人跟崩了线似的, 倒头就晕过去了。”
“那时候还有气儿呢, 我们以为她是哭过去了也没多管, 哪知再去送水的时候, 她就吐血毙命了。”
高简边说边喘气, 有些跟不上魏珩的步子, “还有个巧的是,关在另一个地方的,就那个瘦瘦高高的仆役, 说是嚎命运不公,少爷命苦什么的,也撞墙自尽了, 这……”
“高高瘦瘦的?”魏珩脚步一顿, 皱眉打断了高简的话。
早间进去搜人时, 他顺带着瞥了一眼, 对刘氏那两个贴身仆役也稍有些印象。
敦实的一个性子有些冲动, 而高高瘦瘦的那个则尤为活络, 在他踏入内宅时,甚至还紧拉着旁边的敦实汉一起下了跪。
这般心思玲珑的人,当不会做出轻生这种莽钝的事才对,除非——
他嘴里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抑或者,他本身就是名死士。
“咔擦”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魏珩推了开来,紧接着,内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锁链声,喧嚣着不满与抗议的情绪。
那蓬着发被钉在正中的,正是此番官银被劫一案的经手者,傅以仁。
历经严刑拷打之后,他身上已然没一块好肉,只恨得目眦欲裂,沙着嗓子骂道:“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便是!”
替死鬼魏珩着实见
', ' ')('过不少,但头脑如此蠢笨、还上赶着去送命的替死鬼,他倒是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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