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添了两把火,点头道:“嗯,我累了,你快过来。”黑瞎子屁颠屁颠跑过来,解雨臣温了一些水,逼着他喝下两大杯,又叫他把御寒的衣服统统穿上。棺材里没有内容,这墓室也就无味了许多,再探查下去也是浪费体力,不如先休息着再想想办法。
犹豫了一下,解雨臣让黑瞎子躺到自己大腿上,好好放松一下四肢。黑瞎子受宠若惊,抱着他又揉又捏,脸上能笑出水来,直到解雨臣逼着他喝下第三大杯水才消停——解雨臣在第三杯水里放了半粒安眠药,那是他平时用来助眠的东西。
安眠药很快发挥了效用,黑瞎子含糊着没念叨几句,很快就在解雨臣腿上合上了满是血丝的双眼。他一睡着,这墓室便彻底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冷清。解雨臣倚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黑瞎子揉按紧绷的关节,脑子却在飞快思考,大约之前睡了太久的缘故,他现在有足够的脑力分析眼前的境遇。
如果二十四小时后他们还是出不去的话,他便打算放弃墓室,转而想办法解决石门、回到来时的水洞。无论何时,最重要的是活着,水洞那边有新鲜的活水,还有蛇,不管那蛇的毒素有多强,弱肉强食的自然准则里,几乎所有动物都能成为人类的口粮。
还有便是阿大和小猴,在峭壁小道上时,他俩走在他的前面,如果落水也一定比他先落水,运气好了能爬上岸,运气不好,就跟他和黑瞎子一样,落入瀑布下某个不知名的水洞里,慢慢等待弹尽粮绝。
走到这一步,遇到的谜题积了一大堆,却根本不得半点头绪。是谁制造了这个机关斗,为什么要设立这个机关斗,这墓主人又跟设计者是什么关系。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布局,到底是人为的塑造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座地下城的城主又是谁,还有棺材里躺的那一位,他身边缺失的配偶现在又在哪里。
记得刚出发时,解雨臣就断言这是个凶斗,果然一语成谶,他此次执意亲自出面,除去为了解家那么点不得已的立场,再有就是……收服这个人。解雨臣垂下头,曲起两指轻轻抚过黑瞎子睡梦里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知觉里眼底泛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黑瞎子沉实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掌心,痒痒的,可是却无比任何事物都让他心安。
他解雨臣想得到的,终究还是得到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解雨臣不经意的抬起头,蓦地与背包里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对上。他的背包横在地上不知何时敞开了,露出里面一只白骨森然的脑袋,正是骷髅侠。
也许是境遇不同,再与骷髅侠对视,解雨臣的内心只有感慨与平静。
“当时我答应要救你出去,结果只把你带到了这里。”明知道一只骷髅头不会回答,解雨臣还是对着它道:“弄坏了你的身子,还抢走了你的祭祀袍,恐怕我不是你等待的有缘人,只会一个劲儿把你往火坑里推。”
骷髅侠静悄悄的,暖暖的火光照耀上去,看起来一点不可怕,仿佛真的在仔细聆听。
“你是这座地下城的大祭司,应该非常了解这里吧,你说,现在棺材里那位是不是你们的城主?”
谁知话音刚落,眼前的火堆突然闪了一下,解雨臣一愣,猛地看向骷髅侠——这是……这是它的回答?骷髅侠在回应他。
心跳一瞬间加速,解雨臣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继续问:“我们现在在这个墓室里,有没有出去的路?我是说,离开这座地下城的出路。”
火光又闪了,有路,骷髅侠说可以从这里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出墓
“那出口在哪!”解雨臣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然而这一回火光定定无波,半晌都不见回应。解雨臣竖起耳朵,始终都没有听到机关运作的声响,看来这个问题骷髅侠并没有应答他。解雨臣知道自己冒失了,但却不灰心,想了想,暂时先换到其他话题。
“按照约定,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但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想去哪儿吗?”
火光不动,骷髅无声,解雨臣渐渐意识到,一直以来这位骷髅侠貌似只能回答“是”与“否”的判断,毕竟火光是死物,没法像人一样张口闭口长篇大论的解释。
“你想要自由?”
没有回应。
“你想……回到你原来安眠的地方?”
火堆“啪”的炸出一粒爆粒,险些把解雨臣吓一跳,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骷髅侠执念的来源。“可是你的坟在哪儿,你既然是这里的大祭司,该不会也葬在这地下城吧?”
火光给予了肯定的光辉,但是解雨臣却没有感到任何轻松,这斗如此大,每一步都危机重重,他们一行人走到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代价惨重。要说为了帮骷髅侠找老窝再重走一遍,那根本是天方夜谭,何况——“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墓室里,根本出不去,又怎么帮你。”
于是问题再次绕回最初的死结,“你能帮我们离开这里么?”
骷髅侠不回应。
解雨臣叹口气,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即便他把情况和条件解释到这种程度,但不行就是不行。这骷髅侠明明很想回家,让解雨臣带着它回家,但是却不肯告诉他走出这密室的方法——如果骷髅侠能有厉鬼一半的执念,别说这小小的墓室了,就连巍巍地下城都挡不住它的去路。
又是……矛盾。
解雨臣脑中闪过一丝亮光,是啊,太矛盾,它想回家,却不肯带解雨臣离开这里,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骷髅侠想回到的安眠之地,就是眼前这座密闭的墓室!
“应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死后遗体还被坏人强行分离”——峭壁里苦苦挣扎的骷髅人,附上他身,只为一步一步回到城池最深处的墓室。
“骷髅侠最后一次做出反应,是看到你跟我在祭台上拥吻”——透过他与黑瞎子,骷髅侠看到了千百年前的曾经。
“你穿着祭祀长袍在高台上起舞,也许它把你错当做了另一个人”——是了,穿着祭祀袍的解雨臣实在太像一个人,就是这座地下城池的大祭司,也就是它自己。
它当然不想解雨臣出去了,因为眼前困绝无路的墓室,便是它魂牵梦萦的故乡。
几乎是颤抖的,解雨臣轻声问:“棺材里的另一半……是为你留的?”
火光摇曳,给背包里的头骨上蒙了一层柔和的暖光。解雨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兜兜绕绕一大圈,原来一切在冥冥中都有注定,他们的每一步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想或不想,却无一不成全着命运的安排与脚步。
“你是男的,城主也是男的,这段感情便是你们死也不能同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