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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1)

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遵循自然大道的运行规律,都是自自然然,毫无人为雕琢的痕迹。日月的运行,四时的序变,风云雷雨,哪一件不是自然,哪一种是争出来的?惟有人心这个怪物,常以私心妄念,想入非非,动辄(zhé)与人争名争利,与天地争比高低。常常自找麻烦,自寻烦恼,而且难以醒悟,难以自拔。愿能从此句中吸取营养,得到教益。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以上所说的“四不”,皆是言不争的妙义。是对“曲则全”原则的进一步发挥,看起来都是从反面切入,其实相反的,正是为了从正面保全自己,成就自己的道德,完善自己的人生。所以老子特别加重语气说:“岂虚言哉?”既然不是空洞的说教,也不是高不可攀,而是真实的现实人生,应该人人都能做到。

天下凡有争之事,都是有私心妄念在作怪。圣人与天地共一体,与万物同一心,大公无私,无欲无念,毫无个人半点私利,何争之有?所以天下人与万物,皆与圣人合其德、同其心、同其利。闻到圣人的声音,心悦诚服。沐浴在圣人的德光之下,倍感幸福。所以天下人没有与圣人争夺之心。天下百姓无论尊卑上下,无论贤与不肖,皆被圣人的不争之德所感化。人民明白了不争之理,故而人人谦让宽容,这便是“圣人抱一而成天下之道”。

此二句是总结本章经旨的全意。“曲则全”是古圣之语。意思就是“曲从则全身”,此言并不虚妄。“曲则全”的现象处处可见。例如婴儿在母腹中的蜷曲之体,就是一种先天自然态势。成人睡眠时,也多以曲身侧卧感到舒坦。常见马、牛、羊、犬等动物卧地休息,亦是头尾相接,蜷曲其身。毛虫先曲其身,而后才能行进。虎豹先缩其体,而后才能纵身驰骋。日月星辰皆是曲圆之体。气体皆是旋曲上升。画圆亦必由点至曲线而成。事物都是呈曲线向前发展。由此可知,世间万事万物皆体现着“曲则全”、“曲则圆”、“曲则直”之理。人的性命若能遵从曲全之理,返归到未生前的状态,则性复天然,命复乾健,性命皆复先天,何有生老病死之苦?

“诚全而归之”,一是说“曲则全”最为重要,人生最伟大的作为,并不在于求功归于我,无论是道德修为上的成功,还是事业上的成功,都是“功成身退而不居”,一切付之全归。这种心地坦然光明之境,就是大道“曲则全”之境,这才是人生的最高圣境。“诚”字也可以当作动词用,说明只有走“曲则全”这条路,才能得天下之所归,众望之所属。另一层含义是,要真正做到“曲则全”,只有以一颗赤诚之心,把它当作道德,诚诚恳恳去做。如果把“曲则全”只当成手段,那就是“不诚为物”,陷入到物性里边,而却远离了道性。修真人如能得此“曲全之理”,凡事忍辱含曲,弱己让人,舍己全人。明白“退让一步天地宽”,“后退原来是向前”的道理。以“委曲我一个,成全天下人”的精神,造福社会。如是,天下国家,不求全而自全。修德证道,不求圆而自圆。

“曲则全”之理,就是“抱一”之道。“曲”与“全”本是一个整体,唯有此“曲”,才有彼“全”。曲是因,全是果。因果相依,曲全互变。世人多是求全,而不愿自曲,只想成全,终而难全。究其原因,皆是不懂曲全之理。人若能诚心用曲,做到曲己而从人,曲事而顺理,受屈而不辩,陷洼而不怨。委曲一己,成全万人,无怨无悔,谦恭自处。久行之,必深得曲中之妙,则道德无不以至诚而全归。

【本章说解】

本章旨要,重在阐“一”之道。大道之生,生之于一,天下万物,起之于一,历数之始,始之于一。故“一”为万事之本始,万理之统宗。以无极言之,“一”就是“一炁含三”的无声无臭、无形无象之元精、元炁和元神。以太极言之,“一”就是含体又含用的阴阳。若不能得此“一”,造化就没有枢纽,万物的品类也难以生成。所以天地人万物,纷纭交错,万象万异,凡有形有象者,莫不是出自一,莫不具有无极之性。圣人之心得天理之浑全,故万事万殊之体用,无不是贯之于一。经中所列举的“曲与全”、“枉与直”、“洼与盈”、“弊与新”、“多与少”等五对矛盾,皆是阴阳合为一体,一体又分两面的太极。分之则为二,合之则为一。一即是太极,二就是阴阳。圣人抱一之道,“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不自争”,故能成全天地大业。修真者果能抱元守一,心亟太极之理,身全造化之一,洞贯万事,纯全不二,修于心身,必能得一而全己之道。

此章重在强调“抱一为天下式”。“抱一”之理,就是曲己从众,可全其身。屈己而申人,久则枉自直。地洼下水自满,人谦下德自归。自受其弊薄,人敬久自新。自取其少反胜多,先人后己得谦德。以上之理,皆是教人清心寡欲。实践证明,贪多必惑,财多必祸,此乃一定之理。因此圣人抱一守谦,不自炫耀,所以光明。不自以为是,所以著名。不自夸功,所以有功。不自高自大,所以长久。不与人争,所以天下没人与他争。这就是太上“以柔弱谦下为德”的学说,也就是“委曲求全”之道。

能抱此一,便能成其全德;不抱此一,必难全己心身之道。凡是不曲而求全,不枉而求直,不洼而求盈,不弊而求新,不少私而求得,不抱一而求多,此皆是以小害大,以末丧本,只见其近,不见其远的狭隘小智,是不知整体的偏知偏见,也是人心的一厢情愿。其结果必然适得其反。不曲而求全者,反害其全。不枉而求直者,反失其直。不洼而求盈者,反去其盈。不弊而求新者,反败其新。不舍私而求得者,反丧其得。不抱一而求多者,反失其多。这些都是世人不知自然辩证法的短视行为。

惟圣人不同。圣人能以曲自养,不居功,不伐善,不好高,不自大。不以圣人为心,不以私而立念。圣人曲己从众,忍辱委曲,弱己而饶人,屈己而伸人。自受弊薄,后己而先人,取少而让多的高风亮节,深受天下人的敬重。以道德化人,家国天下,未有不保全者。以道德全己,性命未有不了者。此即“曲而全之理”。由此可知“曲则全”其道大矣。

物理通事理。太上在本章中所论的“曲则全”等道理,并非抽象的虚言,而是表现在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无处不是,无处不有,只是世人不知,且是反其道而行。正如《庄子·天下篇》所说:“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曲则全”之理的普遍性,自古至今,天上地下,万事万物,概莫能外。这种有效性,在《淮南子》中被称之为“道应”。

修真者应从本章中明白做人做事的原则。世间任何事物都有阴阳正负两面,有两面就有转化。唯有执两用中,不偏不倚,抱一不二,才没有对立面的斗争与转化,不会走向事物的反面。这就是太上所提出的“抱一为天下式”。“抱一”就能不争,不争就是“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人若不争,就不会有“曲、洼、弊、失”之患。一个人为人处世,无论事大事小,无论做人修道,都要把握住“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这四大原则。这不仅是人生的艺术,更是修真的标准。能坚持做到,则人一生的事业与生活,都会稳妥而有康泰。修真也会步步青云,直至道源本根。

同道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言自然”,“希言”者,其意是指无声无息,无言之言,不说之说。也就是佛家所说的“不可说”之说。宇宙间最高的境界,最大的真理,不是文字语言所能表达的。一切形而上的最高道理,世间罕闻难闻之言,没有准确的文字能表达出来,这就是“希言”。圣人行不言之教,“悠兮其贵言”,有道者皆是得道忘言、无言、少言,不虚言轻言,不得已而言。言则有道,言简意赅,合乎大道自然,故曰“希言自然”。

所谓“自然”,这里所说的自然,不完全是今人所说的物质世界的科学自然,而且还有哲学的内涵,就是现代语言“原来如此”的意思,也同于佛家所说的“法尔如是”。都是表达了自然大道“本来原是这样”的意思,是规律性的东西。大道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天地本无言,而日月自然运行;圣人亦希言,而圣人之德自然化行,此皆是自然之妙。

所谓“希言自然”,是说道本无为无作,无声无言,但却运化养育了宇宙万物。大道运阴阳,阴阳行造化,都是在无声无言中,自自然然运行着。不牵强,不造作,不烦不悖,妙义无穷。有道之人,既不执于有言,又不执于无言,在“不有不无”之间,因时顺理,随宜得妙,顺其自然。当言时少言慎言,不当言时缄口无言,更不妄言。此即所谓“言之自然”。

君不见大德之师常以笑代言,以一望一示而言。常常借物以寄言,取象以喻言,言则一语含千意,直指九重天。令人心领神悟后,方知其言藏微明,其意涵九宫,真意无穷,受之终生。世人皆以多言逞能,以言争胜;或自是而好辩,强辞而夺理;或恶言以攻奸,背后论人非;或辩白以为黑,抑是而为非;或言行不一,口是而心非。更甚至口出狂言、污秽之言,此等皆与“希言自然”相反,是失道离德、自造孽障的妄言。岂不知多言数穷,言多必失,言多散气,舌动是非生。日常中许多祸事,多因言语不当而引火烧身,乃至倾身丧命。历史上也有不少因失言而招致国败家亡的实例。故言之道大矣,不可不慎!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飘风”,即暴怒之狂风、飓风或台风。“骤雨”,即特大的暴雨、雷雨。无论“飘风”或“骤雨”,都是自然界的急速变化,是阴阳二气失调而发作的。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是说自然界的这种异常突变,都是短暂的,一般都是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不会终日不歇。一般台风不会超过午时,暴雨不超过三小时。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凡不合乎道性的事物,都不会长久,就像狂风不可能整天刮个不停,暴雨也不可能终日不歇一样,都是暂时现象。大道运转阴阳,互为根本。大自然的风、雷、电、雨、露、雪等气候现象,都是阴阳二气的变化过程。天地之气合道,阴阳调和适当,必然是风调雨顺,和风细雨,晴雨适当。假若天气离道,阴阳二气失和,正气不足,邪气有余,必然天灾地变生。所以便出现狂风暴雨、大旱大涝等异常灾害。

“飘风”、“骤雨”,都是天地以泄其暴怒之气而产生的过激现象。待其机回气败,这种反常就会自然停止。疾风暴雨并非自然之道,而是人类破坏自然生态平衡,人心不正,社会道德滑坡等因素,而导致的天地阳气不足,阴邪之气过盛,作用于气象而出现的自然现象,其势必不能长久。

太上圣祖在此以狂风暴雨不能持久的自然现象,隐喻统治者不能对人民施行暴政,而要行清静无为的自然之道,施民以德化教育,百姓才能安然顺畅。倘若施以高压暴政欺压百姓,以苛捐杂税榨取百姓,必会激起百姓狂风暴雨般地反抗,其暴政也不会长久。压力愈大,反抗力愈强,此乃自然之理。

人身是一小天地,喜、怒、哀、乐、悲、恐、惊等情绪变化,便是人身小天地的气候变化。若情感之收发调节合于适当者,必定心清气和,渐至“常应常静”的归一境界。如若私欲过甚,悖戾多端,胡作非为,五德偏废,五行失调,必然会导致言语举止失和,甚至暴怒发作,这便是人身自然界的“飘风”、“骤雨”。修行人当以此为戒,如若不戒,则体内阳不制阴,阴欺阳囚,邪僻之气暴发,无明之火顿起,认妄遗真,必将酿成“火烧功德林”的悲剧。多年修行积累的内道场,毁于一时暴风骤雨之中,岂不可惜!

【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孰”,即谁的意思。“孰为此者?”意思是问:谁能有这么大的力量驱使这种飘风骤雨呢?唯有“天地”,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天地之道,本是自然,四时之顺序,寒暑之往来,山河之宁静,万物之生育,皆是天道运行的自然。二气氤氲(yinyun),化而为雨;一气流行,化而为风。狂风骤雨虽是天地之所为,但也是不合道的异常现象,并非自然之道。这种狂风暴雨,是因为天地阴邪暴戾之气的聚散不常,发泄太甚,来势凶猛,所以才有此风之狂,能拔大木;此雨之暴,能涌平川。来之速,去之也速,其势不可能终日终朝。当阴霾(mái)气回力尽时,必然返回晴明,一切复归正常。如此看来,天地异常变化所产生的狂风骤雨,尚且只是暂短现象,不能终于朝暮,更何况于人不合大道的私心妄念,争名夺利,逞能好强,失去天良,胡作非为,违法犯罪,暗室亏心,以强凌人等等不正的邪气,岂能长久乎?

天地人本是一体,同是大道所生,此乃“天人合一”的哲学观。人是天地人三才之一,是自然的一分子,与天地自然息息相通,与宇宙万物心心相连。人心正,讲道德,就会感应于天地,得天地正气之助。人人讲道德,社会正气流行,人间的正气必然作用于天地,使天地的正气充盈,阴阳平衡,天必降瑞气于人间。如是,就会风和日丽,风调雨顺,吉祥康泰,乐享太平。反之,则会引起天怒地怨,必降灾于人,这就是人类的自作自受,可不畏乎?由此可知,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人类的希望正在于道德的宏扬,在于人心内天地的道气充盈,这是天下归道的必然趋势。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中华先祖们早就知道,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及我们所生存的地球,虽已生成数十亿年,虽有开天辟地之时,也有终归结束的时候。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成、住、坏、空”,“诸法无常”。亦即太上在此所说的“天地尚不能久”。白居易诗中有“天长地久有时尽。”毛泽东诗中所说的“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些都是说天地也不能永远无尽而长生不老。不管要经过几百千万亿年,终归要有结束的瞬间。天地尚且不能久,而何况乎人呢?人的寿命在天地历史长河中,实在微不足道,弹指一挥间,岂能长生?除非真我成就,与道合真,才能与自然大道永生长存。

【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这几句话,从文字上看,好象是自说自话,并不重要。其实,它是说人事物理的同类相亲,同类相从的道理。

“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是说一个修道的人,自然会与同修同道者志同道合,相亲相近,互相切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道中的人,喜欢与同道结合在一起,同修同参。而喜欢吹牛的人,总喜欢与爱侃的人交朋友,否则两个人吹不起来。世间百人百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禀性相合者,气味相投者,总是结合在一起,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就是“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的反证。换句话说,一个人努力以道德修养自己,就会天天发现自己就在道境之中。

从自然界“飘风骤雨”的变化中可知,从事于道的人与自然界一样,当你有道时,自然大道就在你的心身中与你合同,你就是道,道就是你。当你有德时,天地万物的德场德能,就会与你共通,那么,天地万物之德,就是你的德;你的德,也就是天地万物之德,德与德共通共融。当你失去道德时,道必离去,德必丧失,心身内天地的盈虚消长,必然与道德同失。这并不是道德有意抛弃了你,而是你背离了道德。

“德者同于德”,这是说大道毫无私心私情。道德的自然属性,就是同类相亲相合,同属相通相融。当人有道时,便具有与道性的亲和力,得到大道的鼎力之助。当你有德时,天地万物之德,都会齐来与你融汇贯通。当你背离道德时,道德必然离你而去,毫无私情可讲,这就是道德的特性。正如前辈所云:“大道无亲,唯与善人”。

主观意识在修证大道中,当抱道体之静,身中的天地才能风和日丽。倘若欲念过度,阳不制阴,就会出现像自然界失去中之气时的那种狂风暴雨。同时也要顺天应时,适应外环境的变化。以方律己,以圆应世,随缘而遇,随遇而安。无论顺逆之境,皆能唯道是从,做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像莲藕般的道德风范,在红尘中经受飘风骤雨,无悔无怨,处污泥而不染,又能从污浊中吸聚营养,为己所用。如此,身中之天地,必会风调雨顺,光明朗照,永享康宁。

古之圣人,顺乎天而应乎时,虽时有泰否,事有损益,皆不违于道。比如三皇之世,君臣父子无不有道,此乃天时之使然。化民之事也应从之于此,所以圣人顺其时而导之,民亦不异其道。圣人以道从天下,天下未有不从道者,故曰“道者同于道。”

又如五帝之时,道虽已缺,但君臣父子无不有德,这也是天时之使然。故圣人顺其时,以德教民,民亦不异其德,此正是以德同天下,天下未有不归于德者,故曰“德者同于德”。社会发展到后世,气运日衰,君臣上下,无不失道丧德,此亦是天时之必然。人之事也是如此,所以圣人便顺其时,应其势,便开始以法治刑赏治于民,根据民之实际所失,有的放矢地施以法治,以规范民之心身。

“失者同于失”,通俗的说法,就是领导者如果执行了错误路线,身边聚积的必然都是同类人,所有失败倒霉的因素都会来凑热闹。一个人如果走了红运,身边招来的都是沾光的;如果交了霉运,所交往的人和事,也都随着倒霉而来,自己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去向倒霉的方向去靠近。这就是“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失之。】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德不孤,必有邻”,恰好相同。道虽虚无清静,不施言令,无识无知,但只要人的举心动念合于道者,道必应而遂之,乐而得之。

修道是一件长期、艰难的证悟过程,要有为之终生努力的大誓愿、大志向,绝非一朝一夕能见成效那么简单。所要的就是那颗真诚的佛道之心。修正道大法,最要紧的就是在心上下功夫,以修心为纲,带动性和命三修合一。要准备苦修一辈子,甘于寂寞,乐于平淡,自觉受苦,在红尘中逆修逆炼。学佛修道是千秋大业,不是一时一事的侥幸成功,乃至不求千秋的得失。要有滴水穿石的精神,日积月累,默默求证,“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待到证无所证,得无所得之境,那才是大自在、大解脱的极乐。

道德二字,在秦汉以前,往往是各自分开而用的。以后二字才合起来成为“道德”一词。“道”,是形而上的,它与形而下的“德”字对称。道是本体,德是道的运用。“德”者,得也。德是仁义礼智信的升华,是良好行为的成果体现。本章反复用自然现象,比喻大道的因果规律,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一切都在无常变化中,需要认识人间世事的现象,以及人与人、人与事之间,没有一分一秒不在变化着。它既不是人的力量所能阻挡,而且也无须去阻拦它的发展变化。只有超越现实,顺应自然,把生命中天赋的“那个”变而不变的“真我”把握住。那个“东西”怎样体会它呢?只有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中去体认它,才能自然证得。使它在能变、所变、受变中,不断升华,达到天人合一。

修道德不能在表面上作文章,不能只修嘴皮子道,而是要心、性、命这三方面下功夫。真修道德的人,顺境不迷恋,逆境不畏惧,穷苦、受辱、寂寞、逆境、疾病等磨难,皆不能改变初衷,不动摇其志。这样才能出世入世相结合。虽在修己,志在利人,没有这种忘我之心,那就是吹牛,就是伪道。

德虽无为自然,没有赏罚施恩的动机,但它却是随从人的言行而相从。人若能遵从于德,德必以助而应之。若人的心身言行失道丧德,即使你使尽万般聪明,用尽巧心机智去追求它,道也不会相从,德也不会相应,这是不容怀疑的法则。今之世人,平日我行我素,胡作非为,暗室亏心,不修道德。待到有求之时,才去烧香叩头,求佛菩萨保佑,这只能是聊以自慰而已,怎能得道的乐助?

圣人之道,因天时之浑朴,而与民同于浑朴,随时势的变迁,应世而垂教。天下熙熙攘攘,而圣人终日安静,处于不识不知的无为中。道虽虚无清静,天地虽不施言令,人的举心动念若能从于道,则道必然乐以应之,圣人也会乐于相从。故曰“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圣人因时势的笃厚,而与民同于笃厚,无为而静观其变。天下道德皓皓然,人们虽日用而不知。若言谈行事都能以道德为本,道德也会伴之左右。那样便是天下人与圣人共合于德。故曰“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因天时之衰,世风之降,世人失道失德,淳朴者变为智巧,笃厚者变为苛薄。圣人并不嫌弃,仍以慈悲爱怜之心,乐于以失道失德之策而教之,以化其偏,立法规以匡其过。民心虽失道德,但圣人仍以好生之德,真诚之意,以礼乐为之陶冶,以万物万事之理,感恪其本然之性,启发其天性良知。圣人以其巨大的道能,上感而下应,拯救万民所失之道德,使其失不终失。故曰“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以上这些话,都是正反两面,各尽其义,需要读经者自心去体味,不要轻忽视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信不足焉”,是说人们对以上所说自然大道的真理,不肯真信,所以便说“信不足焉!”同时也是指在上的统治者对百姓信诚不足之意。

“有不信焉”,是说世间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在眼见世界之外,还有一个隐态世界,不相信还存在着一个形而上的自然之道,也不相信宇宙间存在着全息自然因果律,所以将道德视为虚无的东西,反而对道“而大笑之”。

信德是天下最大的凝聚力与粘合剂,是做人作君的根本。君对民的信德不足,民必以信不足而应之。在上者若能诚信于天下,则万民必以诚信响应之。领导者本应与民同道同德,同信同心,同得同失,心心相印。君民上下本是鱼与水的关系,应当共处共融,亲密无间。为官者能以人民利益为重,做人民的公朴,必会得到万民的拥戴。倘若心存妄思,离道失德,不能诚信待民,不能造福人民,而是以智巧之心愚弄天下,下必以智巧之心应之于上。民之不信,皆缘于上之无信所感,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上下相欺,天下怎能祥和太平,怎能有鱼水自然之妙?所以太上深以“信不足,有不信”而诫之。

“信”含有极深的道理。“信”字以“人”与“言”组成,人言为信。大道无形,天地无言,真理道义,都在信中。人之语言,必须真实,不可稍有虚伪。假若言不顾行,行不顾言,言行不一,虚言诈语,瞎话流淌(tǎng),这就是失信。失信者无人信从,亲友不相倚托,邻里不相恭敬,成为孤家寡人。信是大道之根,是上德之本,信中含有自然道性的精华元素物质,天地万物,动植飞潜,一切生命体中,皆承继着大道这种“朴”性的遗传基因。

“信”中饱藏着浑厚淳朴之性。天地之道,不外乎一个“信”字。日以晨出暮落为信,循环不息,准确无误。故人们皆以日出为法则,日出日作。月以信为心,朔望有常,夜以继日,不差毫厘,故人皆以月为准,夜伏休息。列星有信,运行无差。时序有信,代谢不乱。

人能法天地之信为信,才无愧于三才之一。吕氏曰:“受欺之害,身害也。欺人之害,心害也。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吕氏所言,是说人若无信,就是心死,其害比身死更大。人有诚信,福必随之;人失诚信,祸必从之。所以古有季布的“一诺千金”,候羸的“一言为重”,说的都是不敢失信于人,以免自取欺心之害。

“信”为仁义礼智四德之根,在五行为戊己土。在河图洛书位处中心一点“⊙”,主宰四面八方。在人则为心。以降衷而言谓之“命”。以禀受而言谓之“性”。以应酬万事而言谓之心。以感于万事所生喜怒哀乐而言谓之“情”。合而言之,一理也,一信也,一心也。心是万化之主宰。天命之性人人固有,因拘于气禀,蔽终物欲,大都有而不知其有。天者,统帅人体之心;心者,人人本具之天。人心含天理,天理在人心,心就是人的天地。因而欺心就是欺天,负心就是负天。故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由此可知,天地人本是一体,天统四时,人统四端,天之所具,人性皆具,只患人不能明心见性而已。可见“信”之一字的分量举足轻重,人岂可不重信德乎?

【本章说解】

道生天地,道为天地之本;天地生养万物,天地又为万物之本。人在天地之间,身配天地,性参太极,与万物同于一德,同于一道。是故圣人以大同之道先尽于己,而后尽于人;以大同之德应乎于人,而顺乎于天。无亲疏,无远近。圣人之道流行无间,贯通古今,其德不过不遗,充周莫测。天下同于一道,万民同于一德,这都是天地、圣人行无为之道的希言之妙。

本章经旨,重在“希言自然”一句。“希言”者,即无声之言,亦即无言、少言。“听之不闻名曰希”。所谓“得道忘言”者,顺其自然而已。古之圣人,以希言自然之道,同道同信于天下,所以天下人民莫不乐而得之,乐而失之。乐得与乐失,都是在上的圣人,体贴万民之心,以万民之心为己心,取信于万民,故有此等“自然乐得”而归之的心意。

天地本自然,自然本虚静。故人少言、慎言才能合乎自然。有道之人与道相同,有德之人与德相同,失道德之人与失相同。与道相同者,道乐于合其同。有德之人,德乐于合其同。失去道德之人,道既不言不责,也不怨不弃,乐于与其合同失。自然界的法则,都是物类相归,同类相求,同声相应。云从龙,风从虎,水流湿,火就燥,这些都是自然之理。大道无为,凡有为造作的事物,皆不能持久。天地违犯自然规律的“飘风骤雨”现象,尚不能长久,何况于人!

圣人崇尚自然。《老子本义》曰:“全其自然之谓道,得于自然之谓德,失其自然之谓失。”对这些明如白昼的道理,如果怀疑不信,那就只能是“得者同其得”、“失者同其失”,一切唯道是从,一切顺其自然。自然大道的基本法则就是:方以类聚,人以群分。修者得之,不修则失。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所得又有深浅之别,上中下之分。学道者若不体悟天地好生之德,不怀真诚笃信之意,则难以进道也。

道本自然。世人对大道有信与不信、诚与不诚之分。修道首先要信道,修道就要修真道、修正道,直趋本源,方不枉修一场。世上门派林立,门有正有傍,有习内功者,有习外功者,五光十色。但真道不二,唯以观心得道、性命双修为要,在红尘中修道德,涵养德行,故修德即是修道。修真道须以“信”为前提,信其为山则是山,信其为水则是水,信决定着一切。只此一个“信”字,即可合仁义礼智为一德,聚万理为一道。圣人教人修道,都是要人从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实际处下要。生活就是道,离开生活,便无真道。说在嘴上,不真正心身力行者,就是嘴皮子道,就是伪道,永难进真道。

总之,读《道德经》,不仅要一句句理解,更要通篇联系起来,要完全了解它的宗旨,才能融通无碍。就好象一首诗,虽只有警人好句,却不能构成一篇好诗,便不是好文章。好文章是全面的,不能抓住一句,忘记了全篇的大义所在。那样便不能透彻了解,不能融会贯通。这样说,也可能就是“希言”,或者说是“自然”。

不处章第二十四

【跂(qi)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者不立”,就是把脚尖踮起来,脚跟离地的姿势。人往往想望远处时,便把足尖踮起,抬足高望,谓之“跂”。这种把脚尖踮起来,是难以长久的。即使有功夫的人,也不过能站一短暂时间。《诗》曰:“跂予望之”,是说足尖踮起可以暂时望远,但不如脚掌平着地安稳久远。这便是“跂者不立”的道理。

“跨者不行”。迈开大步走路,谓之“跨”。这种走路姿势只能是暂时偶然的,不可能长久。如果故意跨大步伐行远路,那就是违背自然规律,自取颠沛之道。这是人人都懂得的常识。

太上在此以人之“立”与“行”这样常见的现象,阐明自然大道之义。人自然站立时,脚跟着地,身体平稳,可以久立不疲。倘若脚尖跷立,以图望高,虽可维持一时,必不能长久,因为他违背了自然之理。人行走时根据自身体力,自然迈步,符合自然之理。假若跨步太大,急速如飞,便不合自然,其行必不能久远。太上以这两个人最熟悉的动作,说明有些人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思想是错误的。“跂”者,就是好高,“跨”者,就是鹜远。如果将最浅近、最基础的尚未做好,却要想去追求高远,那就无异于自找苦吃,甘愿自毁。

大道本自然,不容有一毫做作。修真之理也是如此,也必须坦然而行,若有造作,便失却自然大道,这好比“跂”者难久立,“跨”者难远行一样。世人不信大道之理,妄信异端邪说。或执泥于诈谬之见;或认假为真,指邪为正;或不悟自然大道的真谛。故贪权慕名,捞取功利,故意造作,这都是与道相悖的倒行逆施,皆是不可久立的短浅行为。今之世人,不敬畏天地,不遵从自然规律,故为人处事,头头错乱,处处颠倒,违背常理,这是常人急于求成、拔苗助长、违犯自然常规的通病,犹如“跂立”、“跨行”一样,皆非长久之道!

【自见者不明,】

由“跂立”、“跨行”两个原则,又引申出“自见者不明”等以下“四不”的道理。真理无穷尽,认识无止境。

“自见者不明”,是说常人总是认为自己最正确,以自是自见为美,以自行所行为好。宇宙之广,无边无际,大道之妙,深奥莫测。处在低维空间世界的人类,其见识与学问总是有限的,即使当今科技颇有研究成果的某些领域,在自然宇宙大真理面前,也还是显得十分肤浅,与自然大道规律和核心相比,还相距很远的路程,更何况一般常人。故万万不敢自以为是,不敢以自知自见为聪明。

人们多不愿意看见自己形貌的丑陋,不愿知自己德性操行之粗鄙,不敢正视自己的缺点错误,这是世人无明而愚昧的重要原因。人的自见,多是一己之偏,故只能见己,而不能见于人。只见私,而不见于公。只见近,而不见于远。只见后天,而不见于先天。只见显,而不见于隐。只能见其始,不能见其终。只能知其末,不能知其本。只能见其假,很难见其真等等。这些都是“自见”病的一般特征,也是它的局限性。

凡是“自见”者,皆是后天主观用事,所以不能见天理纯全之妙。或任智取能,或生心作意,或标新立异,都是人心用事,完全违背自然之道,所以想求真知真见者,难上加难也。惟有无私无我,无欲无为,心性光明如日月,则大可以普照万方,小可以无孔不照,到那时,功成性圆,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尽收眼底。无所不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至此,才可称之为真知灼见。由此可知,常人的自见,岂能与圣人大智慧的大知见可比拟?

【自是者不彰,】

“自是者不彰”,“是”者,是对客观事实真理存在的肯定,与“非”相对立。世人多是以己为是,以人为非,将自己禁锢在狭小的认知圈子里,所以不能明了大道之理。“是”有正反两面,有自然大道客观存在之“是”,也有自我掺入其中之“是”。自然之“是”不分彼此,古今不易,独立而不改。自然大道的“是”,天地人物之理,不言而自著,阴阳隐显的变化,不教而自明。

经中所指的“自是”,是带有“我欲”掺入其中的“自以为是”。凡自以为是者,皆是我见不忘,人我分立。用一己之“是”取胜于人,人亦必以他之“是”取胜于我,于是便出现两是相争,以偏对偏,都不合道性,所以不能取信于人。人心之“自是”,多是私慧小智,一己孔见,一技巧心,犹如管中窥豹,坐井观天,难知天下之大,难明天理之全,故不可能彰之天下后世。

圣贤深明自然万物之理,熟知大道运行之妙。譬如无极太极的运化,阴阳五行之顺逆,四时之序的顺行等等,便是知天地之“是”处。故圣贤顺道行是,可生则生,可成则成,毫不勉强,这便是顺万物自然的“是”处。太上以天地万物之理训示天下,其意在于使后世明晓自然之理,跳出我的“自是”小圈子,才能认识宇宙自然,这样才能无往而不“是”。

【自伐者无功,】

“自伐者无功”,常人以一己之功取胜于事,办成一件事情,往往炫耀自夸。岂不知这种自夸,只不过是图其虚名而失其德性。所谓“自伐”,顾名思义,就是自损自伤。功德是一种能量物质,贵隐宜藏,不宜炫露。露则散失,这就是德性的奥妙之处。天道佑谦。凡是自夸功者,都是缺乏谦德的表现。这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往往在吆喝声中散失其德,想夸德,结果适得其反,令人生厌,往往引起别人反感。故自夸功的人,未有不自取其败的。

高功大德之人,都是谦逊自处,有功而不言功,其功反而自彰。浅德之人,做点好事,唯恐人不知,往往自吹自擂,其结果惹人讨嫌,既无功,又丧德。大道之理,就是德者自得,执德无德。如果真有舒卷风云、吞吐珠玉之才,真有安邦定国,造福惠民之功,不用自夸,人皆颂之,而功自彰。所以太上以“自伐者无功”,教化世人要谦下自处。自古以来,圣贤立功于万世,而从来淡然处之,不自居其功,但天下后世未尝不以大功德归之于圣贤。圣贤之“不伐功”,正是全其功,而世人的自夸功,终而无功。大凡追求功利者,必失信于人,又安得有功乎?

【自矜者不长。】

“自矜者不长”,是说世间人往往自己有一点长处,便沾沾自喜,好自尊大,恃才傲人,强胜于人,此皆是取败之道,必不能长久。人若以自己有些微长处,惟恐别人不知,便处处自吹自擂。有一点小善、一滴小能,便生起高傲之心,有点滴知识,便生傲物之想。所以时时事事以傲然之情而自用,处处表现,事事逞能。而且往往言过其实,贪天之功为己有,捞众人之功为己功,都是私心的表现。细想一个人之所以能做成几件事情,有多少人在背后支撑着,有多少物力在暗中相助,自然大道只不过借用了一下你的手,做了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怎能将功劳统统记在自己名下而夸耀呢?离开天地,离开人群,离开万物,试试看能办成一件事么?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句话极为形象的概括了人与人、人与物的相互关系,含有极为深刻的哲理。凡自傲之人,往往以无为有,以虚为盈,以假为真,多有不实之处,所以人皆不信而远离之。故曰“自矜者不长。”有道之人,通晓事物之理,以大道之纲常为“长”,养深积厚。惟求“长”于天理,不求“长”于虚荣。“长”之玄微之处,世人不能识,“长”之名誉处,世人都想争,其结果是终不能长久。

【其于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其于道也”,是指上文所列举的自见、自是、自伐、自矜,是一般人心性中常见的四种病态,都不符合道性法则。人都喜欢虚荣,所以应当经常反省,自己改正才好。

从道理法则上讲,以上这四种心理行为,都是“余食赘行”。“余食”就是多吃的那两口。人若已经吃饱了,再多吞几口下去,必然胃不舒服。“赘”音zhui,譬如人身上多余的累赘,诸如瘤子、六指、甲状腺囊肿、肥胖症等皆是。人的身体任何部位,都有其自然状态,如果多长出一块,那就是多余的,也就是病态。因人性之迷,人心之妄,人情之偏,私欲之曲,故才有这四种病之患。

“余食赘行”之“行”字,古时与“形”相通,多作“形”字解,二字通用。“跂立”、“跨行”、“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等,都是违背自然之道的故意造作,是后天识心的有意作为。在先天无为自然大道看来,后天欲心的一切有为造作,都是多余的,犹如手脚多生的六指,非但无用,反而有累。人心的背真趋妄行为,犹如余食赘行一般。人一日三餐,惟求一饱,饱后又多食,必伤脾胃,未有不害者。人之形体,四肢完备,假如颈生瘿(ying)瘤,手脚六指,虽不害其性命,总是多余累赘,故人心未有不厌恶的。人这四种通病,无论做人修道,亦是如此。

“余食赘行”之病,不但为人所厌恶,就是物类也不喜欢。所以有道之人,抱道养德,尽己尽人,不求自见,不欲自是,不为自伐,不好自矜。如中天之日,其光明人不能掩;如天地之公,人谁能去否定它。性分之中,如澄水明镜,无所取舍,无所障碍。修道之人,本应自然,余食赘行等蠢事,自不该去做。若不信自然无为大道,行不能行之事,想非分之想,那就如同食之过饱,行之过劳,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学道者当顺天德而无违,循物理之自然,不掺杂主观意识的矫揉造作,就不会自找麻烦。

所谓“物或恶之”,是说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它的自然定形,凡是变体,都是不正常的。即使是植物,过分长出一个多余的附件,不但增加自身负担,而且令人生厌。何况一个人呢!比如一个人很高明,别人慢慢会认识的,何必自己去吆喝、显露。一个有道之士,绝不会如此,绝没有这种心理行为,才算合于道性。

“故有道者不处”的“有道者”,并非专指“入山唯恐不深,避世唯恐不远”的山林修道士。综观道家的理论与实践,既不是佛家的绝对出世修行,也不是儒家的完全入世而修,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出世与入世相结合。尤其是现代修真者,就是要入世于红尘之中,在心里修行出世之道。这样经过烈火的烹炼,才能炼出金刚不动心,铸成金刚不坏身,远比独避山林中来得更扎实,炼出的功夫也更硬。

道有体有用,道体处于形而上的自然中,道用却在日常的万事万物间。因此,天下无论高贵与贫贱,人人都自觉或不自觉的处于道中。老子所说的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是就道体而言,佛所说的“离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是就道用而言,与孔子所说的“四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有所相似。所以,它不仅是修道者的道德指标,也是做人做事的最基本修养。自古至今,凡是立大功、建大业的人,只要一违犯这些原则,绝对没有不失败的。前车之鉴,以古为镜,所以太上为此再三郑重其言,其目的正在于此。

【本章说解】

由第二十二章开始,到二十五章为止,反复申明道体的自然,要人清静无为,切莫乱加造作。当道应用在万事万物时,必须效法天地自然的规律,以“曲则全”而成事。本章衔接上两章的内涵,再次提出反证,作为正面的告诫。因此便从“跂者不立”、“跨者不行”等日常细微小事讲起,比喻大道之理。

世人多是好高自大,自是自满,每每持私欲、操私智,以求胜于人。太上恐民风日乱,人心日私,世道日邪,是以设经示教,以匡世万民。经中反复类比,历历取喻,以立为天下后世之戒言,作为行为的准则。

圣人之心,无私无欲。常人之心,有机有智。圣人之性,能亟(ji)太极至诚之理,心合天地自然之用,养深积厚;悠悠然,如青云出岫(xiu),而意念无为,乐天知命;湛湛兮,似明月印潭,而身心自在。是故虑心应物,不肯先己而后人,体道而用柔,去高而就下。圣人之心不与物争,物亦不能与之相争。常人之心,理与欲之机不明,功利之心未泯,惟知损人而益己,不愿曲己而全人。世人种种有机有智的小聪明之心,其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的行为,在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中,随处都会显露出来。太上在本章中,教人要从日常生活的“立足”、“步行”中,时时处处都要贵乎平实从容。否则,皆是自取危殆。人若逆理而行,违背自然之理,皆是非仁之举,非义之立,非礼之为,都是自取其咎的自作自受。

本章自“希言”至“有不信”,是在说明道之得与失。自“跂者不立”以下,又以人的行立等行为,比喻自然之理。由是可知,诸如立与行这种司空见惯的日用小事,也无不包含着自然之道,无事无处不显示出自然之理。奈何世人不悟真常,不信自然,常常一意孤行,为了达到个人私心欲望的目的,硬是要违背自然,跂立跨行,企图人为地增高继长,结果碰得头破血流,乃至引祸入身,损伤性命,生命何以能久常。

修真之人,若内挟自见自是之心,外露自矜自伐之能,这种违背大道所得到的损伤,比常人更为严重。人心之私妄,后天之造作,修证之执着,乃至登仙成佛之想,都不合乎大道自然,都是多余的累赘,都是天然本分之外的包袱。先辈所讲的“放下人心即是道”,其理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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