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绥也了解老李头的心思,没多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贺绥跟在旁边,似乎是在看什么,看得老李头也觉出了古怪。
等到贺绥开口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老李头心里一咯噔,把洗干净的筷子甩了甩,一边仔细回忆,“今天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了趟医院的地下水池那边帮忙捞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老李头却迟疑了一下,没说。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干活儿,把本该好生收拾着一起送去焚化的死婴扔进了下水道,直接堵了地下水的水池。
老李头干完活还在医院里特意洗了澡才回来的,就怕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神神鬼鬼的还是细菌病毒啥的。
不过贺绥也不像是会闲话家常的性子,被这么一问,老李头心里就紧张起来了,“怎么,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绥摇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秽气。”
说罢抬手在老李头后背心轻轻拍了一巴掌,始终依附在那里的一团灰黑雾气一拍而散,一旁原本吃完了饭正坐在纸箱子上玩糖纸的小海顿时瞪圆了眼睛,“拍!拍!”
说罢自己也把装糖纸的罐子放到一旁,自己也跑过来两只手啪嗒啪嗒的往爷爷身上拍,可惜他自个儿一点那种雾都没拍出来。
贺绥也没当回事,毕竟医院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里面有新生有死亡,阴阳二气齐聚,即便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一些犄角旮旯也难免有阴秽之物躲藏,更别说傍晚七点半金乌西坠夜晚正式降临之后了,一些人烟稀少污秽聚集的角落多少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老李头去通了地下排水池,沾上点也不奇怪。
夜半三更,原本以打坐代替睡眠的贺绥突感浑身一凉,立马从似睡非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陡然睁开,却是精光一闪,已是开了阴阳眼,一双黑眸可窥阴间事、物。
他们住的这栋楼虽然是在一条深巷里,可海市一片繁华,即便是弄堂这一片晚上也不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可此时却是陡然一静,连趁着夏日热气儿晚上也不消停的蚊虫都没了痕迹。
《自然道经》修行宗旨自由散漫,可要求却高得不行,能修行这部道经的人不仅要心性合宜,对于天赋根基也很重要,这也是自然道始终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之一。
贺绥身为自然道的正统传人,天赋心性自不必说,三魂七魄远胜常人,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贺绥没草率行动,保持打坐姿势转两次手诀掐出真君诀,这原本是请天官附体的时候用的,不过贺绥如今修行尚浅,连天官都感应不到。
请天官附体之前,此诀会将人本身的存在压到最低,免得凡人气息污了天官神息。
贺绥掐真君诀只取其另外的作用,降低自身阳气显现,避免外面来的不速之客靠着感应阳气发现自己。
做好准备,单手持手诀,贺绥这才起身,先进里间看了看小海跟老李头的情况。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吹起来就吱哇乱叫的破风扇。
贺绥一身肥肉,老李头原本想让给贺绥用的,可贺绥反而不喜欢用这些现代的电器,只说自己打坐修行代替睡觉,并不需要,老李头这才拿道里屋。
不过声音太吵又费电,小海睡着之后老李头就已经关了,只点了蚊香把房门窗户打开,贺绥进去自是不需推门,倒也不需要担心门轴发出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不可言说的凉意,也突然没了蚊虫的侵扰,老李头跟小海反而睡得更舒坦了,贺绥脚步停顿了一下。
突然听见隔壁少女惊呼惨叫,贺绥不多耽误,离开前迅速取了小海的指尖血在两爷孙额头点了七星血印,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召阴气于掌间,贺绥抬手往门锁处一推,徐家因为周围租客越来越多而特意换的防盗安全门不过转眼间就被贺绥轻易打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房间里少女的惨叫声越发刺耳,徐家人却没有一个被惊醒,贺绥循声而入,却是在里间发现了徐家小姑娘被一团黑雾趴伏在脸上。
徐小姑娘虽然尖叫,人却没有醒,看来是被恶灵魇住了,沉在梦里醒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松开真君诀转掐斗诀,脚踏天罡北斗步,虽然勉强只能踏出几步,如今却也勉强能用一用。
踏步掐诀不过转瞬之间,等到踏至床前,贺绥嘴上念出万精油《自然道经》强行加持,手诀也已变为左手枷鬼诀右手局邪诀。
不管这玩意儿是鬼是邪,贺绥都要在第一时间将压退拘禁无法继续伤人。
另有杀鬼诀没有草率拍出,却是怕杀鬼之时伤了徐小姑娘的神府。
那一团黑雾原本正安逸的进食,只感威胁陡然接近,原本想要逃窜,却反而被已经深入神府的触须耽误了一瞬。
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黑雾转眼就被拘禁在了贺绥掌心,吱吱乱叫,叫声刺耳,贺绥都忍不住皱眉忍耐,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徐小姑娘晃着脑袋满脸冷汗神色不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徐家这小姑娘名叫徐蕊,哥哥徐晓大她一岁半,徐蕊今年也才十二,刚上完初一,下半年九月就要升初二了,趁着暑假在跟着哥哥一起上了个补课班。
这晚也是做完两张卷子就睡了,哥哥住上铺她睡下铺,奶奶在旁边搭了个可以收拢的军用弹簧折叠床,爸爸妈妈就在外间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
一家五口挤在一起,晚上自是开了窗户跟门,可徐蕊睡得不舒服,总感觉身上乏力又莫名发冷,偏偏眼皮子还重若千斤。
艰难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发下自己床前站着一大坨黑影,徐蕊吓得尖叫一声,这么一吓反而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床角缩成一团,一边叫着哥哥奶奶,“有贼啊!!!”
徐蕊一通乱叫,也是吓了贺绥一跳,手上那团被拘住的黑雾更是左突右撞想要趁机逃跑。
好在贺绥性子沉稳惯了,被徐蕊吓了一跳也不过就是眉梢一抖,手指都没一点迟疑,嘴里念经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断掉,吐词念句时更加郑重,每一字都犹如砸出的惊雷。
明明声音不大,偏偏徐蕊听得却是清晰异常,此时此刻徐蕊莫名想到“如雷贯耳”这个词,她也知道成语意思并不适合,可单单从字面意思上去强行理解却无比贴切。
徐蕊被念经的声音一砸,却是感觉浑身一轻松快多了,借着窗外路灯的余光,徐蕊也看出了这个小偷不太对劲,又见自己大吵大闹都没把哥哥跟奶奶叫醒,心里一突,紧紧把自己抱住,安静的缩在角落双眼紧紧盯着床前这个怪人。
贺绥无暇顾及徐蕊,嘴上不空手上不闲,双手动作变幻不断掐五雷诀,双掌不断合拢,黑雾尖锐的叫声让人听得心头发慌头脑还闷痛。
直至最后双掌掌心合拢到一处,掌心中空,徐蕊只听得闷闷的一声雷鸣,而后就见怪人手掌中原本隐约存在的黑雾短促的吱了一声,再也没了声响。
贺绥喘了口气,将刻意留下的一缕黑雾又故技重施的拍进了裤兜里掏出来的身份证里,又接连拍了几个局邪诀,确保这个“禁闭室”能够牢固一些。
徐蕊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浑身抖了抖,此时看这个“小偷”似乎忙活完了,徐蕊咬着唇角吓得又哆嗦了起来,就怕这个怪人收拾完怪东西,又要收拾她跟家里的人了。
贺绥却不知道这小姑娘被吓得发抖这件事里还有他自己的功劳,不想多耽搁时间。此番说来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不到的事,可贺绥如今却是被掏空了身体,想要尽快回去休息。
贺绥见小姑娘抖得可怜,往前迈了一步,抬手先拉了上铺少年的手,掐了剑诀取了一滴指尖血,圆滚滚的血珠子被他食指中指一抹就稳稳的落入了贺绥食指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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