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戏不常有而且贵,猴子的反应又不如人有趣,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试想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因为自尊受到伤害而悲愤地冲人咆哮着,神情倔强又羞愤,眼角发红声音颤抖,甚至还流下两行称得上是干净的眼泪在脏兮兮的脸蛋上,那真是有趣得很。他们就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看到一个小孩尽管饿得快要晕过去了,还是要忍受那种饥饿和自尊受到双重挑战的煎熬。这种深层次的折磨,比光是打人骂人好玩多了。
他们想看的就是这个,可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捡起东西就吃,而他们鄙夷地嘲笑了他一会,又扔了东西过来,想看看他是不是吃了他们的东西反过来还要骂他们羞辱自己。
他们想多了,这一切没发生。陆京毓吃得很开心,那时候他还没名字,人人都叫他陆二,围着他的几个人见他什么都没说,他们自己反而还相当于掏了钱请他吃东西,啐道真是着了这陆二的道,气哼哼地离开了。
陆二没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算是什么屈辱,至少对他来说,一个饭都吃不上的小孩要饿死,比当时大字不识的他听说的什么“尊严”要重要和严重得多,都没锄头高,更不用说什么自食其力养活自己的事。
对方眼神鄙夷是因为他们有鄙夷别人的资本,或者说没到那个份上他们才会鄙夷,当时那群孩子有鄙夷的资本,现在他门下那个小屁孩其实也——
陆京毓打住思绪,给自己碗里浇了满满一勺卤,用筷子把面拌匀,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两人吃完饭,严霄跑去洗碗,陆京毓去了一趟汇安镇。
叶京珩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知道。就是这么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年抢了严霄去,还想杀了灭口,要不是这场变故,严霄自小就能在他门下长大,而不是隔了几年才机缘巧合到了他这里。
那天他在山门刚要出去,在那儿看到个小孩在石阶上一步步磕头爬上来,已然爬到了最后一阶,那小孩见前边有人,爬过去便拜,求他帮忙救救自己的父亲。他扶起那小孩一看,正是他师兄的孩子严霄。
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受了些伤休养了小半年,下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叶京珩那里质问对方究竟把那个孩子丢到了哪里,结果对方当时还卧床不起,大家只得把他拉走。于是他就自己去找,几年来却一无所获,直到那天严霄竟然找到了他这里。
这个伪君子一门上下沆瀣一气,现在才跟严霄见了一面,严霄难不成又要像对应逸那样胳膊肘往外拐?不对,他根本就不能和应逸相提并论。陆京毓边走边看东西,打算买回去一些带给严霄吃。
应逸悄悄到了仪云,拿了书册给严霄让他练习,顺便问问他陆京毓在不在。
“师父刚才出去了。”严霄告诉他,说着拿走了应逸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