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的夜色,仿佛滴落着无尽的心事。寂静荒芜的小草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
墨言开门点了灯。
墨华隐于屋外的树上。
苏文雅踏入草屋,映入眼帘的是草堆上的那个人。她的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朝前面那个永远沉睡的人走去。
苏文雅自幼最怕生离死别,所以她不喜习医。她怕,她怕见到这种景象。
映红衣裳破烂,桃色衣裙早已被鲜血染成刺目的朱红。那鲜艳的红,刺得苏文雅眼睛生疼,干涸的眼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她的生命之程才刚刚开始,她才刚刚发出自己微弱的光,便陨落了。
苏文雅的心在颤抖。
墨言关上门走过去,看着苏文雅,有些不忍,“姑娘。”
苏文雅机械地拿过墨言手中的衣裳,“她叫了我这这么多年的公子,却至死也不知我是女儿身。我骗了她,且不止一次。我说过要接她出狱,终还是食言了。她最后一程,总要为她做些什么。身为姑娘家,总要打扮得漂亮些,希望来世能够投身于好人家,有父有母,合家美满,安乐一生。”苏文雅边说边为映红擦洗并更换衣裙。
只是拉开衣裳,满身的伤痕,手腕、脚腕上捆绑的痕迹让苏文雅的手抖得不能自已。
怎么能这么残忍?怪谁?到底又该怪谁怨谁呢?皇权之下,谁又能为这些无辜善良之人讨回公道,护以平安。苏文雅没有答案。
一条清澈潺潺的小溪旁,林木葱郁,景色秀丽。
苏文雅便把映红安葬在此处。
墨华不知何时找来块石碑,准备题字。
“我来吧!”苏文雅伸手去要墨华手里的短刃。
用刀刻石需要依靠内力才能刻得清晰深刻。墨华犹豫了一下才递给苏文雅。
苏文雅蹲下身,在石碑上刻字。刚刻了一字,就已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或者她早已没了力气,凭着意念生生刻了一字,她已累得气喘吁吁,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她内心急切地希望能帮映红做好最后一件事,可是身体偏偏不听使唤,手指颤抖得再也刻不下一笔。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手中取过刀,蹲在她身旁。
轻轻的、淡淡的竹香传入苏文雅的鼻间,令她有些微的清醒。她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只手在石碑上飞快地舞动。
当那只手停下收刀并握住苏文雅的手站起时,苏文雅好像终于恢复了知觉,有了一丝气力。
苏文雅朝石碑看去。虽她刚一直盯着那只手,却精神恍惚到不知那只手刻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当她看到石碑上的字时,有些惊讶。或许不止她惊讶,身后墨华、墨言以及和身边人一起来的陆子翼、曹毅等人都感到惊讶。
没错,那只手的主人就是顾长青。
他们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石碑上刻着两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而苏文雅只是刻了一个字,顾长青和苏文雅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流,就刻了剩下的字。这是怎样无言的默契?
苏文雅看向顾长青,“她曾说过,她最喜欢书中看到的杭州西湖的六月,满塘映日的荷花格外与众不同。”
顾长青无声地握紧苏文雅的手,想给予她些许的安慰和力量。
两人一起慢步走离映红的墓碑。
曹毅刚准备跟上去。
陆子翼拉住他,“人家情人之间互诉衷肠,你怎这般不识趣?”转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也都不许去。”
墨言耸肩表示自己没想跟上去。
墨华重新隐于暗处。
陆子翼满意地托腮坏笑。看着两人相偕离开的背影,他总觉得顾长青对苏文雅太不一样。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异常有趣。
与陆子翼说两人互诉衷肠倒是相差太多,两人只是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也许只是苏文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顾长青在一旁默默相陪。
苏文雅忽警醒过来,意识到顾长青还牵着她的手,便马上挣脱了。苏文雅低头停下,有一丝的尴尬和不自在。
顾长青看着她的发顶,抿唇一笑。看来彻底恢复意识了,手心里还残留着一丝柔嫩绵软的暖意。
顾长青带她离开映红的坟墓,原本也只是不想让她沉浸在伤痛里。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气氛有些凝固。
苏文雅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妥,“我自己可以。不是还有墨华吗?”
顾长青略一沉吟,“回去换身衣裳,让曹毅送你回医馆。”
苏文雅惊讶,“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回。”
“就今晚吧!以后让墨华和墨言都跟着你。”
苏文雅皱眉。顾长青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要说什么或者已经说了什么?苏文雅猜不准,又怕自己深想或不敢去细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