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连假,大多数人通常都是举家下乡,或是和亲朋好友外出,但廖子飞和母亲早已断绝联络,每逢过年,只会和父亲回彰化老家吃顿年夜饭,阿健问他连假是否愿意到台北支援领双薪,他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难得空下来的这天,不习惯无所事事的廖子飞,决定出来间逛,但他对台北完全不熟,百无聊赖翻了手机,最后才会打这通电话给我。
「现在是找我来当地陪囉?」我笑,随即认真陷入思考,「不过台北市区几乎是百货公司,大部分知名景点都在郊区,有交通工具比较方便。」
「像是什么地方?」
「捷运会到的,应该就是淡水或者动物园。」看了看錶,「我个人是蛮喜欢九份和平溪,不过需要搭特定车次的客运和火车,早上去比较适合,不然车程会有点久。」
廖子飞想了想,半晌,他开口问我:「你的手机有地图跟定位吧?」
「有,怎么了吗?」
我问,接着就见廖子飞从口袋拿起一串银色金属,右手指向路旁某辆机车,「交通部分不用担心,我们走吧。」
达成协议后,我们决定去平溪看天灯,不算短的这段路程中,我们聊起阿健、小白等其他人的近况,也谈到几位系上同学。从跨年夜后,彼此都各自忙碌于期末考试和大大小小的报告,加上接连而来的寒假和过年,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能够悠间畅谈着琐事。
廖子飞的心情看似不错,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不忘表示些意见,甚至会扬起嘴角跟着笑,反倒是我,每隔着后照镜与他四目相对一次,就没由来地紧张,好在廖子飞专注于骑车,没有察觉到我的微恙。
带着不太明显的七上八下,我们顺利抵达目的地。
将车子停妥后,我和廖子飞毫无头绪晃了一会,他望着铁道上的男男女女,兴致勃勃提议到下面绕几圈,徒步同时,我专注滑着手机,想查询平溪有名的美食或景点,站在铁轨上的双脚,却一个闪神没走稳,险些拐到。
「喂,小心点。」廖子飞眼明手快扶了我一把,当下,虽然隔着厚重外套,他抓住手臂的力道却宛如一道电流,酥麻触感瞬间直窜心底。
然而,从铁轨下来,等我整个人站稳以后,他的手随之松开,那股奇怪的感觉也不着痕跡地消失了。
我愣愣看他,廖子飞以为我在发呆,他莞尔,「都来玩了还滑手机,你看吧,差点摔倒。」
「没有啦,我在查资料。」我拿出手机给他看。
他点头,视线正好触及身旁一整排栅栏,连带看见竹筒上密密麻麻的麦克笔字跡,「那就在这里站一下吧,你专心找景点,我想看那些东西。」
「喔,好啊。」我訥訥回答,却没有马上再次拿起手机,目光偷偷凝视廖子飞的侧影。
在如此严峻的寒冬,方才胸口一瞬间的燥热感虽然逐渐褪去,在这刻却又莫名的清晰起来。
菁桐车站以观光为大宗,沿路几乎都是写许愿筒、明信片的店家,和两三间贩卖古着小物的杂货店,走完铁道后,我们再次啟程。之后,逛了一轮平溪老街,两人都填饱了肚子,便来到十分车站,这里也是放天灯的主要胜地。
下车没多久,我和廖子飞先到吊桥附近走走,来到桥的另一端,有两三名妇人领着儿女,问我们是否愿意帮忙照相,结束后,相机主人向我道谢,此时,小孩群之中有个男孩,调皮打了身旁的女孩后匆匆跑走,女生反应过来后,嘟着嘴追上他。
「小青、诗诗,小心点!」另一名妈妈喊着,脸上没有不耐,反倒露出没輒的笑容。
我将相机归还,准备离开,发现廖子飞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不自觉受目光牵引,我跟着观察那些小孩,一来一往的童言童语中,不时夹杂着稚嫩笑声与兴奋过度的尖叫声,他们的情绪总是表露得如此直接,才会这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我朝廖子飞走近,「怎么了?」
他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孩很可爱。」
闻言,我不自觉莞尔,「我们也曾经是小孩子呀。」
「但也只是曾经了。」
「那又怎样?以后娶老婆生一对来玩啊。」
语落,廖子飞明显愣了一下,但没几秒的时间,他匆匆转换表情,自我解嘲,「我连自己跟老爸都快养不起了。」他越过我,「走吧。」
当下,我没有马上起步,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廖子飞的笑容带着牵强,空气中也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我们各有所思,走到人多的地方,看到铁道上不时有人准备施放天灯,满满的观光人潮分批聚集在各个天灯前,兴高采烈用毛笔写下心愿。
望了望四周,平溪这几年果真知名度大开,商家的广告看板匯集各国语言,几乎囊括中英日韩,时不时能听到摊贩与外国观光客的对话,这条路并不长,却充斥着吆喝与谈笑,拍照留念的更是不在少数,相较之下,和廖子飞两人此刻的安静,反而跟活络的气氛不太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