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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顾礼和程桉婚后的第七年。都说七年之痒,但实际上他们的婚姻在第五年就已裂痕初生,往后日复一日的生活,不过是逐渐加深这个断层,直至威胁到爱的流淌。
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怀中枕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人,顾礼的心底漫上深沉的疲倦。他们曾浩瀚如深海的感情变得如此寡淡,就连做爱这种本该激情的房中秘事也变成了交公粮一样的苦差。
明明,明明他们曾那么相爱。
黑暗中,顾礼伸出手轻轻描摹着爱人安睡后的眉眼,对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生出几道细纹,显出皮肤松弛的征兆。34岁,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的年纪,算不上老,但与20来岁那会儿确实是比不得了。自己呢,好像也差不多。
随着年岁渐长的是心智、财富、声望、地位,失去的却是对于生活的热情。
他喜欢那个会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大男生,而不是这个每天忙到脚不沾地的男人。
他喜欢和爱人一同吃着街边二三十块钱一份的麻辣烫,不顾任何餐桌礼仪,满嘴红油,被辣到脸颊通红;而不是参加各种商宴,按着隐隐作痛的胃,在觥筹交错中推杯换盏,吃着精致却无味的菜品。
他喜欢看对方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低度数近视的眼中会露出迷茫如小鹿的神色,一上床就细声细气地呜呜叫,而不是每天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冷冰冰的金丝眼镜,就是在高潮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做爱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商务合作。
当然,所谓觥筹交错,所谓财富声望,说的都只是程桉,毕竟他只是一个艺术系的大学老师罢了。他不想长大,爱人却在变老。这种一眼就能看到人生尽头感觉糟透了。他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内心的烦躁。他知道,这不是爱人的问题,对方只是活成了30多岁该有的样子。
他不想吵架,更不想离婚,他还想要这段感情。相识15年,相爱11年,结婚7年,他们几乎占据了彼此生命长度的一半,从同学到朋友到恋人到配偶,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融入彼此的骨血。
但他也不想和对方谈谈。程桉总是很忙,而他,却也深知自己的大部分想法都是无理取闹。或许是学艺术的人的通病,顾礼充满热情,在感情之事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孩子气,算不得稳重,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
倘若这些特质出现在十多岁的少年身上,想必一定会吸引诸多爱慕者,就算是二十多岁也不算太突兀,或许还称得上一句返璞归真,但顾礼今年已经三十二了。优渥的家境,一帆风顺的爱情,单纯的工作环境让他远离了尘世烦扰,却也让这些特质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都是你把我宠成这样的,你走了那么远,却把我留在原地。黑暗中,顾礼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在程桉耳边小声道。
熟睡中的人感受到耳边的热气,只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像只小猫,轻轻蹭了蹭顾礼的胸膛。
奇迹般地,看着怀中人难得一见的依恋模样,顾礼心中刚升腾起的不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爱和心软。于是,同无数个清晨所做的一样,他在程桉的额头落下珍重一吻,“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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