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尘被灌一肚子汤药,本就欲呕,这又塞进来如此粗长一物,哪里再忍得住,立时就要狂呕。骆沛一见,又塞进一团干布,用力往嗓子眼儿压去,再用牛筋紧紧缠了几圈儿,这才作罢。
那玉势中物,应是蛊虫,一遇腹中寒药,立时疯狂弹跳,并渐渐发热,越来越热,越跳越猛,竟能看到肚皮一鼓一鼓。这虫子跳荡一阵儿,似乎力竭,另寻他路,陆海尘只觉冰寒中一团灼热顺腹直下,在下腹回环往复,径至后门堵塞处,并又跳荡几下,竟使得塞物外拱,若无绳子加固,怕是就要顶出来了。这虫儿努力几次,见也无去路,只得原路返回,又至上腹,回环往复,时走时停。
只这虫子所过之处,似是分泌出一种灼热液体,与体内寒药不断中和,应是产生某种气体,这气体越来越多,使陆海尘觉腹内比刚才胀上许多。随着虫子暴走,腹胀如水泡金鱼双眼,嘟噜着就要爆裂,随水抖索荡漾不止。陆海尘气若游丝,以为自己就要爆腹而死,迷糊间心道,不必它爆,我这就自己去了,就再不受这罪了,这就解脱了。
此时骆沛却又将手掌放上他天灵,缓缓将真气输入他体内,陆海尘只觉头脑由模糊渐渐清明,身上疼痛感同时清晰深刻起来。嗓子不能发声,只能用鼻孔哼哼不止,那哼哼字字句句都是在骂骆沛。
骆沛一笑,轻声调侃:“过不了这关,连命都保不住,还有力气骂我。我教你的心法呢,还不快用。”
陆海尘这才想起运功,怎奈早无半点力气,只得借了骆沛这游丝般真气,堪堪在体内游走。走走停停,运行了两个周天,突觉原本聚集在肠腹中的胀气竟另寻出路,纷纷渗到周身肌肉皮肤中去。眼见得整个人都像吹气般鼓起来,成了个白白亮亮的大胖子,且在不断变胖。然身上痛楚更甚,突然间敏感数倍,身外所有异物异感都更加折磨。身体急需膨胀,腰腹中绳索却不会增长,只死死勒住,此时陆海尘竟还有一念:这就是不死也成太监了。
此时便是周围人也开始担忧,一向如木头般赵楚也忍不住轻唤:“门主……”
骆沛加力,气喘着将真气大量度入陆海尘体内,咬牙道:“快……运功……”
陆海尘心中狂叫,什么都顾不得想,只用尽最后一点心力,将借来那些真气抖抖索索送上正途。
突然一阵黑雾腾起,众人这才发现刚才膨胀的陆海尘正急剧缩小,于此同时满身毛孔都溢出鲜红如血的液体来。这血水一遇桶水,立刻沸腾翻滚,黑雾升腾,立时满屋都是血腥之气。
骆沛收手,气喘不已,眼看就要倒地,全靠那边赵楚慌忙腾挪,才能安然倒在一把太师椅上。
好半天黑雾散去,桶中陆海尘已恢复原来大小,连腹部都已正常,满头满脸都是血水,桶中亦满是血红腥臭。众人看他模样,以为他定是已经昏迷,陆海尘自己却体会着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灵感。虽依旧被缚,周身所有筋脉似都擦洗过,无不通畅明朗。稍一运气,立时飞转几个周天,练功效率竟比从前快上数倍。
陶醉在这清净宁和中,心中却更加疑惑:以骆沛为人,怎会费人费力,更甚者耗费练功者视为生命的真气来为自己谋利?才作此想,突然胸中大痛,体内升腾起一股新的真气来,这真气霸道非常,桀骜不驯,分明是新入体那只蛊虫幻化而成,在刚拓宽的经脉中烈火般扫荡。
陆海尘体内原本有蛊虫一只,一年以来,似已被驯化,久不闹腾,此时见有入侵者到来,立刻剑拔弩张,磨刀霍霍。两只虫子两股真气,一股如风,一股似火,天上地下一顿乱咬,陆海尘再控制不住。本应吐血不止,因口被封住,竟从鼻腔喷出几股血箭,力道之强,足射出桶外。
赵楚见他浑身抖索,鲜血狂喷,忍了几忍,终是小声对骆沛问:“……门主……给他止血?”
骆沛摇摇晃晃站起,来到桶边,轻咳一声,嘶声说道:“小子,蛊之所以为蛊,便是亿万只虫中之王。两王相遇,只能存一。你原有那只若能胜过这只,你便成能活,否则,它必食你内脏破腹而出。”说罢轻一挥手,被人搀扶着离开。
陆海尘独留桶中,四肢仍被锁,昂首固于壁上,且上下依旧封堵。刚才两蛊相斗,过于激烈,一阵喷血后,哪还有力气操控真气。此时意识模模糊糊,感觉渐渐迟钝,渐不觉胸部巨痛,只觉周身渐渐冰冷,极想睡去。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隐隐觉得有人给自己擦脸,有个声音似是自己极想听到的,想抓又抓不住。
下意识心中却道,你便是死了,也睁眼看上一看,也不枉这么去了。强打精神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确见个娇小白色身影在眼前,只觉这身影极熟悉,似在梦中见过成千上万次,却又想不起是哪个,只觉得心里极幸福极满足。猛然间一个名字跳入昏昏沉沉的脑海:艾东儿!竟是艾东儿!立刻张大了眼睛,果然见艾东儿正就着微弱灯火看自己的脸。
见他睁眼,艾东儿趴上去又端详半天,恍然道:“原来是你!我说有什么人物值得骆沛抛下我跑到中京来!这次可被我逮住,看你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