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致远?”她头都不抬。
“想不到他以前那么花心都是烟雾弹啊丨早就有老婆孩子了,真是好男人呢。”小郑吞了口口水。
“呸,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假花心?”桑子衿苦笑。
“你看看萧正平就知道了啊!那才是真花心,而且对老婆孩子伤害多大啊!”
“行了,少啰嗦,赶紧把这沓报表送出去。
办公室门轻轻地拉上了,桑子衿的手机响起来,她先瞥了一眼,并不是那串她厌恶的号码,才接起来。
“妈咪,晚上乐乐想吃……排骨。”乐乐大概是刚刚睡醒,还有些口齿不清。
“妈咪知道了。”桑子衿柔声回答,“乐乐还想吃什么?”
“唔,晚上爸爸也要回来吃饭。”小家伙补充了一句。
桑子衿沉默了一会儿,不忍心让女儿失望,淡淡说了句“好”。
那个夜晚过去仿佛已经很久了,又仿佛还在昨天,那么多细节,她都不想再去回忆,唯独只记得最后那一下耳光。
漆黑的夜里,她看到他薄唇轻动,“给我生个孩子,我就放你走。”
她再也忍不住,像是浑身的力气都积蓄在了右手一狠狠的一巴掌甩过去。
其实他能躲开的,可他没有。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眼神深处是-种彻骨的哀凉,像是……像是他才是受伤害的那一个。
脸颊上红色的指印,即刻便浮现出来。她狠狠地瞪着他,用力咬着下唇,“萧致远,你侮辱我四年多……真的还不够吗?”
侮辱……侮辱……这个词像是在耳膜中弹跳。萧致远想要牵动嘴唇,哪怕是一个愤怒的表情也好……他却表现不出来了,只是看着她,筋疲力尽
“你记得吗?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说,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骗了我,我也会相倌你。”她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谢谢你,毁了我的信任。”
桑子衿回到家,乐乐和萧致远都在。
这段时间,她对萧致远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句话都不说,哪怕是在女儿面前。
乐乐显然能感受到什么,努力承担起小调解员的角色。
“爸爸,你去帮妈妈好不好,乐乐饿了。”小家伙拼命把爸爸推进厨房,然后狡黠地冲他眨眼睛,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厨房里只剰下两个人,热气将锅盖冲起,发出滋滋的声响。桑子衿系着围裙,小心地尝了一口热汤,然后盛汤,准备让女儿先喝一碗。
“有什么要帮忙的?”萧致远跨上半步,挽起了袖子。
她视而不见,端着小碗绕过他,“乐乐,先来喝点汤。”
等到她重新绕回厨房,萧致远还在流理台边靠着,语气无奈,“真的不打算和我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桑子衿紧抿着唇,终于开口,“我的想法那天已经都告诉你了。”
“这几天你找了这么多律师,还不能让你认清现实吗?”他平淡的声音中终于隐含了一丝强硬,“你知道我绝不会放手。”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只有一点:我认定的事,不可能放弃,这个婚,我离定了。”
萧致远轻轻拧着眉,薄唇似是利如刀锋,只是还没有开口,却被门口—声惊恐的哭喊声打断了——
乐乐捧着碗,呆呆地眨着眼睛,“爸爸妈妈......你们要离婚吗?你们不要乐乐了吗?”
眼看着那粒眼泪珠儿要滚落下来,桑子衿抢先一步跑上前,一把抱起女儿,低声安慰说:“妈妈不会不要乐乐的,乐乐别哭。”
乐乐怀疑地抬起头,泪眼迷蒙中看了爸爸一眼,才抽噎着说:“那妈咪你是不要爸爸了吗?”
萧致远似乎也在等这样一个答案,可是桑子衿只是抱着女儿,低声安慰,却绝口不提爸爸的问题。他的目光渐渐冷淡下来,直到乐乐在妈妈怀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爸爸。
年轻的父亲冲着女儿笃定而宠爱地微笑着,用她能理解的话,一宇一句地保证,“爸爸妈妈不会离婚。”
桑子衿的身子僵了僵,并没说什么,只是把女儿放在萧致远怀里,“带她出去吧。”
厨房的门轻轻拉上了,客厅里传来父女俩欢呼嬉闹的声音。有那么—瞬间,桑子衿真的会有错觉。她如今的生活这么宁静喜乐。四年转瞬,真如一场美丽的梦啊……她一只手扶在流理台上,忽然觉得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千疮百孔,可是为了女儿,她一定要耐心、坚强地……将一切修补起来。
或许是看出爸爸妈妈之间还在冷战,乐乐很早就乖乖地去睡觉了。桑子衿收拾完,见萧致远没有离开的意思,皱了皱眉,取了自己的车钥匙。
竞标进人第二轮,两家公司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这种关头,依着中国的国情,在酒场饭局上也绝不会放松。只是萧致远不知着了什么魔,每晚也不出去,就待在家里陪女儿,哪怕桑子衿再怎么冷眼相对,他却厚着脸皮,甘之如饴。
桑子衿从一开始的暴躁抗拒,到现在视若无睹,招呼也不打,径直出门。
“你去哪里?”萧致远微抬眉眼,不经意地向了一句。
桑子衿似笑非笑,“我去一个四年多都没去的地方。你最好不要跟来。”
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何等敏锐,她这么一说,仿佛触到了他心底的禁忌——他神色一僵,缓缓地靠下去,果然不再追问。
一路上桑子衿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晚上来这里呢
是因为白天太过赤裸裸了,她实在积蓄不了勇气吧。
桑子衿推开陵园的铁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长长的影子拖在前边,竟也似在微微颤抖。
夏子曼的坟墓她一次都未来过,奇怪的是,她却清楚地知道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怎么走,以至于毫不费力地,站到了墓碑前边。
忽然之间,真的是忽然之间,事情就成这样了。
姐姐找到了她,姐姐走了。
她却收获了一段从未想过的人生,她有了乐乐。
桑子衿蹲下来,墓碑上夏子曼秀长浓密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笑意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