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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精巧好看,虽不算贵重,可哪怕是宫里也没有这样的玩意儿。

可我却不喜欢,一点儿也不。

贺摇清放下手,几乎有些漠然地想着,反正这些东西也不该是属于我的。

他眼线众多,又有仇恨推着他不得不深谋远虑,再加上机缘巧合,现今手中的势力隐藏在暗处,就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太后那日对谢凌与说的话,也笃定地认为谢凌与对他好只是因为一时可怜。

可贺摇清这辈子最恨的,除了宫里的那群人,便是可怜自己的人。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可怜世间的蝼蚁一般,居高临下,如同施舍乞丐般“恩赐”的虚伪情感,真是可笑至极,这世上谁有那个资格来“可怜”我?

他讽刺地勾了下嘴角,可惜他们不知道,皇帝当初藏得那般天衣无缝,用的人也全是心腹,太后又是怎么查到的?

贺摇清心中嗤笑,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糖,又猛得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像是被火灼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有清脆的破裂声响起,糖块掉在地上,琉璃外壳碎了,在地上滚了又滚,粘上了些许灰尘。

贺摇清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糖块,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近乎解脱一般的痛快。

碎了好啊。

他恍然发觉,这半月以来尝到的惊讶欢喜竟然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得多,可太过强烈的情绪带给他的不仅是欣喜,与之相随的却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空虚。

就像是从没有尝到过甜味儿的孩童,面对着未知的鲜艳糖块,首先感受到的竟然是害怕茫然。

他已经那般生活了十几年,就像是适应了无光的环境一样,早就适应了所有的恶意、愤怒和悲怆。可若要让他来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欢喜和善意,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贺摇清呆立在原地,良久才弯下身将东西缓缓捡起。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对待这些情绪,自己竟然是害怕的。

那人给予的感情就像是这一摔即碎的糖块一样,终究太过飘渺,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转瞬也就即逝了,他没有信心,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抓住握住,总觉得终有一天是会消失的。

要是是没有尝过还好,等到陷进去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的来袭。【注1】

贺摇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几乎就要站立不住,无数的负面情绪突如其来地爆发,直压着他,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紧紧闭上眼,挥之不去的梦魇又接踵而来,一瞬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冰冷的宫殿,眼前全是狰狞的人影。

“圣上要老奴交代您,要是学不会,便不得……”

“你到底在问些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生来就是个女孩!传令下去……”

他仿佛又被带到了那个阴冷狭小的诫室,没有光亮,没有声响,连动也动不了,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他只能站着,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与恐惧,耳边只有自己哭泣声。

当时的自己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吧?贺摇清有些恍惚,他紧紧地握着拳,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掌心抓破。弱小、无助、没有力量,不能反抗,只会哭泣求饶……这简直就是他最恨的样子。

我是如此的虚伪、阴暗、丑陋、不堪入目,从来不被任何人所期待,我不是我,也不该是我,所以我大概生来便是个错误,我不该活着,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可惜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拉着那些人一同遁入地狱。

谢凌与当初猜得不错,此刻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感到真正活着。

作者有话说:

注1: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的来袭——《人间失格》,太宰治。

第19章 烛光跃动

与此同时,谢凌与已经向许耀灵告辞,正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望着被夜风吹起的帷裳发呆。

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斟酌思量着某些事,皇上的莫名态度及其言语中的胁迫,当中可能潜藏的背后含义,当然还有……太后的那番话。

本以为堪为良配的新婚妻子竟是个男人,还被设计、压迫着不得不娶,无法也不能向外人诉说,只能无可奈何地隐忍,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可能都会感到怨怒愤恨,可他却无论如何对另一个当事人都生不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怨怼之情。

因为他只是透过旁人的只言片语,堪堪窥见了贺摇清过去的一角,就已经感到了心惊胆战,又怎么会迁怒呢?

甚至于只要看到那人,想起他的过去,就忍不住地想对他好,可谢凌与这辈子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更不知晓具体要怎么办,前些日子脑子一热还抢了小弟的糖,简直是笨拙地要命。

真是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谢凌与轻轻闭眼,眼前又蓦地闪过了那日山泉寺的漫天桃花,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可惜了,阴差阳错,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马车停下,谢凌与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有些闷热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袍下摆,一路很快就走到了凌安苑,因为贺摇清的原因,凌安苑夜间从不留侍从,所以很有些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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