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本不在意这些,可长宁替他做了,他便不能辜负她的心意。林琼芳久恶萧氏一党,对自己也是万般不满,他不忍心长宁继续为他坚持,正要出声,可如今听到宋子非胡搅蛮缠的几句话,倒是歪打正着,让林琼芳节节败退。
“陛下……”林琼芳还要再言,长宁却挥了挥手,便有禁卫立刻上前将她带下去,林琼芳颇为迂腐,竟直接在殿外泣声道:“陛下本是明君,如今怎会如此独断专行,我夏朝危矣。”
萧璟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渐渐收紧,长宁努力遏制心头怒气,可她忽而扶额,身子也晃了晃,萧璟连忙扶住她,焦急道:“快传太医!”
卫渊清直起身来,也不顾尊卑,径直走到长宁身边,瞧见她脸色不好,怕是被林琼芳气到了,“快扶陛下坐着。”
郑太医很快便来了,忙道:“此处人多,还是快扶陛下去偏殿安置。”
今日来赴宴之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见到这等场面,但御前已经挤满了人,她们不敢僭越,只能在殿中等着。
郑太医取了参片让长宁含在口中,仔细为她诊脉,可脸色却渐渐有些怪异,萧璟焦急问道:“陛下究竟有没有事?”
卫渊清侍立一旁,也道:“太医不必多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郑太医这才犹豫着道:“方才臣为陛下诊脉,竟探得滑脉。”
萧璟愣了愣,“陛下近来身体并无异样,莫非……”
郑太医点了点头,“陛下怕是有孕了。”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激起千层浪,殿中卿侍面面相觑。而卫渊清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萧璟看了卫渊清一眼,他也没有再问,比起这些,他更担心长宁的身体。倒是贤君说了句,“不知陛下如今怀妊几月?”
郑太医含糊道:“这还要等陛下醒来,问过近些时日的饮食起居才能定论。”
宋子非是不懂这些的,他只是点点头,瞧见人群中立着的林绍之,又忍不住说道:“陛下要是真的有了身孕,方才林御史那般对陛下不敬,陛下若动了胎气,林家是脱不了干系。”
林绍之闭着眼不去理会他的挑衅,对他说的每句话都充耳不闻。
长宁慢慢睁开了眼,她在郑太医诊脉时便已经清醒,而郑太医之所以有所隐瞒,也是因为她轻扯了郑太医的衣袖。
萧璟见她醒了,连声问道:“可还觉得何处不适,头还晕得厉害吗?”
长宁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忧心。
长宁又看向卫渊清,道:“黎奴送回紫宸殿了?”
卫渊清颔首,“黎奴自有臣侍照料着,当务之急是陛下的身体。”
“是啊,方才太医还说陛下有了身孕呢!”贤君有意提醒,这么多的时日长宁未入后宫,却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出来,他十分好奇这孩子的生父是谁。虽说没有召人侍寝过,但这些天卫渊清是可以出入紫宸殿的,还有薛晗,如今长宁又当着众人面为萧璟出头,委实古怪。
长宁假装有些惊怔,可心里却很快有了主意,“是吗?”眼前是萧璟关切的眼神,可腹中这孩子容不得她迟疑,长宁硬下心肠,喃喃道:“这两月都已经未来月信,是朕疏忽了。”
郑太医虽不知缘由,但长宁的授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便只能顺着她的话道:“陛下的脉象也是如此。”
萧璟想笑着说句恭喜,可他却笑不出来,两个月前,还会是谁的呢,那时他正禁足,后来又去了豫州见父亲。
长宁的手还在他掌中握着,可却觉察出冰冷,萧璟的脸色苍白,过了许久才发出声音,“臣侍,恭喜陛下了。”
长宁很想抱住他,可她只能闭紧双眼,再睁开时唤的是卫渊清的名字。
卫渊清脸上挂着笑,他跪地行礼,恭恭敬敬,虔诚无比,“臣侍,多谢陛下。”
宋子非凉凉道:“贵君还真是好福气啊!”
贤君不愿意这些好事全都落在卫渊清的头上,但两个月之前确实听说卫渊清在紫宸殿留宿过,而薛晗,自然不用多想,他根本不能人事。
长宁只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让卫渊清去处理宫宴之事,卫渊清带着其余君卿退下了,萧璟走了几步,慢慢回过头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多想,我也……不会多想。”
长宁点了点头,在他离开殿去的那一瞬,眼泪忽地滑下。
等殿中再无更多人时,长宁才道:“这孩子,是不是只有一月。”
郑太医点了点头,佩兰眸子睁大,“陛下方才是……”
佩兰思虑一番,若方才郑太医撒了谎,那只能说明这孩子不是卫贵君的,可他却认下了,难道他也清楚不成?
萧璟如今的处境,的确不适合有子嗣,若是一位小皇子倒还好说,若是皇女,那太女将来又如何自处。她想着,长宁定是也考虑到这儿,才改了主意。真是造化弄人,这两人才刚刚近了些,如今怕是又要疏远了。
长宁眉头紧蹙,“都先退下吧,今日之事,无论谁相问,都不能说出去。”
郑太医道:“陛下放心便是,臣定会守口如瓶。”
而晚间卫渊清求见,长宁像是已经料到了,让佩兰请他进来,又吩咐她将殿门合上。
卫渊清缓步走了进来,换去那身贵君吉服,只着了件素袍,坐在她榻边,轻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长宁嗯了一声,“今日辛苦你了。”
卫渊清神色温润,关切道:“算不得辛苦,倒是你,有了身孕,不可随便动怒,更不必理会林琼芳那等人,她和母亲之间也是互相看不惯,这人的性子是不会更改了。不知道佩兰有没有知会御膳房,平素饮食定要再上心些。”
卫渊清一连说了许多,句句关怀,倒让长宁有些不大习惯,“渊清。”
卫渊清微怔,听她继续道:“你明明知道这孩子……”
卫渊清将她的话打断,“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这孩子,只是为了你,你既然要让我成为这孩子的父亲,我便会努力去做好,将她视若己出。”
他如何不知真相,从她说出两个月时,他便已经明白,两个月前那个雨夜是他唯一靠近过长宁的机会,可那一次,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何尝想去抚养他人的孩儿,但他看得明白,长宁违逆心意也要隐瞒此事,并非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夏朝安定,也是为了黎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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