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主动
佩兰道:“是君后。”……
这委实不像萧胤会说的话, 在萧璟的心里,自己这个舅父从不会有什么仁善之心,他能毫不犹豫地将长平置于死地, 如今却也会怜惜这宫中的死敌吗?
果然这怜惜也只是一时,萧胤收起感怀, 道:“听说薛家正君与贵太卿少年时交好, 让人去将贵太卿病重之事传出去, 可允许一些命夫前来探病。”
萧璟点了点头, 又道:“舅父想引薛正君入宫,可是与拉拢薛大人有关?”
“是啊,这薛芩前些日子还摇摆不定, 如今却像是突然起了‘忠君之心’,一门心思同我萧家划清界限。到时候让薛正君来我宫中,我倒是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璟应承道:“舅父放心, 我定会处理好此事。”
萧胤看了他一眼, “我如何放心?听闻上次你同皇帝起了不快,如今她已许久未到你宫中去了。虽然皇帝渐渐开始显露她的野心, 疏远萧家,但我萧家儿郎绝不能让外人议论了去, 说中宫无能,不得圣心。”
萧璟垂下眼眸去,“璟儿会想法子的。”萧璟想了想,道:“萧峥在宫中已然无用, 不如便让他归家, 舅父觉得如何?”
萧胤沉默着,眼神却一直盯着萧璟,过了许久才道:“他是有用还是无用, 只在你一念之间。”他叹了口气,“如今说这些也晚了,便遂了你的心意吧。”
萧璟心里清楚,当初是萧峥的出现,让他和长宁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可如今即便是将萧峥送回去,这隔阂也不会消失。可萧璟依旧说了谢字,“此事是璟儿任性,让舅父为难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萧胤也不好多加指责,忽而又问道:“最近入宫的纯侍君如何?”
萧璟没想到他会问起阮衡了,如实答道:“他自入了宫,还未真正侍寝过,平日里在宫中常去拜访其他君卿,毕竟是陛下的表弟,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他,不过倒有个奇怪之处,他常去清凉殿拜访,可卫渊清却不怎么肯见他。”
萧胤嗤笑一声,“他卫渊清倒是聪明,上次栽了跟头,如今便闭门谢客,唯恐再同旁人扯上瓜葛。”
萧璟默默听着,萧胤又嘱咐了他一些事,要他不要忘了那几个新晋的常侍,可他如今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又如何能顾得上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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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君听闻贵太卿病重之事,想起从前不免有些伤怀,又听韦来说可入宫探病,便也让人向宫中递了玉牌,一日之后便传来消息,允他入宫。
薛正君在宫中探望过贵太卿后,本要按规矩回府,可谁知竟被太后的人请了去,薛正君心中莫名起了些忧惧,到了寿安宫之后,他依礼参拜,萧胤淡声道:“不必多礼,赐座。”而后让人将他扶起。
薛正君坐在椅子上,却又不敢直视太后,可他却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从二品官员的正君,没有什么本事能入了太后的眼去,可如今这萧太后不仅私下召见他,还对他颇为礼遇,这让他着实有些疑惑。
萧胤斜倚在座前,明明是极其随意的姿势,可薛正君却还是没来由地觉出压迫之感,只听他问道:“方才看过贵太卿了?”
薛正君要起来答话,又被萧胤止住,“总不能予问你一句,你便起身一次,坐着吧。”
晋奴奉茶过来,笑着道:“薛正君不必多礼,咱们太后最不喜这些规矩。”
萧胤假意嗔怒,“你这老奴,愈发刁钻了。”
薛正君看着他主仆二人这一来一往,心也稳下来一些,恭谨答道:“臣侍过去时,贵太卿刚服过药,和臣侍没说几句便又困倦了。”
萧胤低声道:“他前些日子一直拒药,如今能听了太医的话服药,已是不易。”
薛正君想到方才见到贵太卿时,他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旧日的风华,心头酸楚,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
萧胤比他们年岁大些,可在宫中保养得当,如今从相貌上看不出一丝老态,叹了一声,“人来到这世间,总免不了生老病死,薛正君还是看开些吧。”
“臣侍失仪了。”
萧胤并不是在怪罪他,“予今日找你过来,也并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前些日子见了你们薛家的两个儿郎,样貌性情都是极好,听说他们二人都是你教养长大,予便想着见见你。”
萧胤说的自然是薛晗和薛迹,可一个他的亲生,一个却是庶出,薛正君实在想不出他这番话的来由,可却只能顺着他道:“臣侍实在不敢领功,荣卿和薛侍君能侍奉御前都是他们的福气。”
萧胤话锋一转,“可予却听说,陛下她追封了荣卿的生父为郡君,这倒是委屈你了。”
长宁下旨追封严墨为仁怀郡君之事,薛正君心头自然是十分怨怼,可这问话之人是太后,陛下和太后背后的萧家水火不容,可他又怎敢随意应下这句委屈,那便是对陛下的旨意有不满。
薛正君方才沉下去的顾虑,又跳到心口,萧胤面前,他竟不知该如何答话,“臣侍……”
所幸萧胤也没再难为他,只是道:“薛大人如今可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她们女人做起大事来,委屈也只能让我们男子受着了。”
薛正君这才明白过来,怕是近来薛芩行事惹怒了萧家,太后这才召他过来问话,薛正君手心汗意涔涔,“妻主她也只是做些分内之事,实在担不得肱股之誉。”
萧胤却笑了,“薛正君这是在跟予斟酌起字句来了?”
薛正君心头一惊,忙道:“臣侍万万不敢!”
萧胤脸上笑意收起,“笼中的雏鸟长大了,便想着往外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薛正君应该明白,这笼中的鸟即便放出去,那也是经历不起风雨的,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会不会也有人参不透,薛正君你说呢?”
薛正君连忙起身,跪在殿中,“前些日子陛下和荣卿去了寒舍之中,不知荣卿同妻主说了些什么,妻主便……便不再同之前一般,还望太后手下留情,臣侍回府之后定会好好规劝妻主。
萧胤见他起了畏惧,不紧不慢道:“薛正君跪下做什么,予方才说了不必多礼,你是聪明人,予第一次见薛侍君的时候便知道,这般秀雅的郎君在府中定有个十分爱护他的父亲,他的眼神纯净,予也喜欢得很。只不过心思这样纯净之人可不多了,宫里毕竟复杂,若是不小心折于人手……”
薛正君心头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萧胤是要用晗儿的命来拿捏他,甚至是拿整个薛家来威胁他。
薛正君从寿安宫出来之后,腿仍是软的,原本随侍他身旁的宫人正在寿安宫外等着他,瞧见他脸色苍白,忙扶着他道:“正君没事吧?”
薛正君摇了摇头,那宫人左右看了一眼,道:“前面离御花园不远,那边有个凉亭,不如奴才扶您去那边歇歇?”
薛正君只恨不得立刻离了宫去,可现在他浑身无力,听从这宫人的提议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当他被人扶着到了御花园后,才知道又着了旁人的道。他看了一眼在那凉亭之中坐着的人,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认得出。
男子一身墨蓝色锦袍,身材颀长,薛正君见那人慢慢回过身来,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淡更是熟悉得很,他只恨自己听了这宫人说的话,如今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按着宫中礼仪跪下‖身去,“臣侍见过荣卿。”
薛迹看了他一眼,道:“到这亭中来,外面晒得紧,本宫可不想担一个苛待嫡父之名。”
薛正君谢过之后慢吞吞过来,薛迹一向不喜欢夏日,可如今已是五月,天气渐热,即便是在亭中,光还是透了进来,他伸手去遮挡,眉头蹙起。
薛正君抬眼看了看薛迹此刻神色,这个庶子毕竟是他“照看”长大,也知晓此刻薛迹心情不虞,“荣卿既然不喜欢午时出来,又何必来这亭中呢?”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薛迹分明是故意在这里等他,所图的也不过是奚落他几句,谁知薛迹也毫不掩饰,他眼神中颇为不屑,“本宫自然是要等你啊!嫡父刚进宫来,便有人将消息传给本宫听,本宫想着嫡父进宫不易,应当送给嫡父一份厚礼才是。”
薛正君刚被寿安宫以“礼”相待,如今又听闻这个礼字,心头起了警惕,“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