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周家的事!”周志鸿重重地说了一句,抖着手指着重锋说,“弄没弄错,我自然会搞清楚,轮不到你一个后辈指手画脚!”
重建忠正想直接简单粗暴地将儿子拖出去,就听到儿子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李潇潇的未婚夫,是李彦的准女婿。”
重建忠当场僵在原地。
周志鸿也一下子收了声。
周宝姝竭力维持着弱小可怜的模样,却已经暗暗握着拳头。
周志鸿知道,重锋这年轻人说刚才那句话,是表明立场,表示自己也有资格插手这件事。
周志鸿没想到找孙女都能出问题,一时间又是恼火又是着急。
他找回孙女这件事,已经在外面都传开了,最近上门拜访的人都会顺便祝贺一番,谁见了这姑娘不会夸奖一句大方得体呢?
而现在重锋告诉他,他的孙女是那个上学时连自己打饭都不愿意的李潇潇!十六岁的人了饭桌上不合胃口就要摔筷子的李潇潇!
他周志鸿一辈子严于律己,他的孙女怎么能是这样而且“未婚夫”这个事就更离谱了,重建忠根本没跟他说过两个小辈还有婚约!
周志鸿等着重建忠:“建忠,怎么回事!李彦结婚生小孩儿的时候,都在你手下吧订了娃娃亲也不跟我说?”
重建忠也是一脸震惊。
有吗?没有吧!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重建忠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重建忠一脸头大地看向重锋,问:“什么时候订的娃娃亲,我怎么不知道”
重锋牵了牵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当然不知道,你自己不谈家里长短,你手下的兵哪个不知道你讨厌小孩儿?
李彦哥的孩子就来过基地一次,是嫂子带过来的,你那次刚好外训了,李彦哥带我练格雷西,顺便订了个娃娃亲。”
重建忠捏了捏眉心。
顺便……
这确实像是李彦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当时比李彦职级高了许多,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哪怕那是周老师的儿子,他也不可能因为这层关系就特别对待,都是一视同仁的,主要也是没那闲工夫去拉扯家常,自然也就连李彦的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
重锋又补充道:“我和潇潇有书信来往,婚约这个事情,我们两个都知道。”
“该是潇潇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另外——”他目光一转,眼神冰冷,落到来不及收起眼底怨毒的周宝姝,一字一句地说,“冒充烈士遗属是犯法的。”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周宝姝,心里开始慌神了……
她看得出来的,这重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简直是想要把她往死里整。
周志鸿在听到重锋提起李彦从前的事情时,已经开始不说话了,显然开始在犹豫,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爷爷……”周宝姝一脸哀求地看着周志鸿,开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孙女呀我还以为我终于有亲人了……我没有要冒充别人的想法,是红娟阿姨说我的父亲是李彦的,秦秘书当时也在场的,您要是不信,您可以问他……”
十几岁的少女,身形比在场其他三人都要小一圈,哭得一脸伤心,梨花带雨,看着很是可怜。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周志鸿早就将她当成是亲人了。就是因为秦致新说,是那养父确认宝姝是李彦的女儿,所以他才将她认回周家孙女的。
退一步说,哪怕真的认错了,那也不是这孩子的错,是秦致新搞错了,又怎么能怪她呢?
想到这里,周志鸿安抚了周宝姝几句,然后又朝重锋说:“那李卫国收养她们两个,事实真相他最清楚,他说宝姝是阿彦的女儿,你却说李潇潇才是,这中间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让之前去光州找人的秘书过来一趟,再仔细问问。”
“周所长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的秘书。”重锋不紧不慢地说,“扯来扯去没有用,直接去医院做鉴定,看看你和周宝姝有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是客观事实。”
dla抗原检测的准确率高于90%,现在很多国家都是用这个来做亲子鉴定,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都比不过一纸检测结果。
在祖国的另一端,李潇潇并不知道有人正为她剑拔弩张。
距离文工团的考核只剩下几天了,整个剧社各剧组都在紧张地排练当中,连日常的公演都停止了,大家都在专心备战。
因为李卫国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李潇潇也放心很多,陈红娟也怕她考不上文工团,于是承包了所有照顾李卫国的工作,让李潇潇可以全情投入去带话剧组。
文海燕举一反三,将赵兰的角色理解得非常彻底,陆一鸣也根据剧本开发出许多有意思的特效和音效……
朱家那两个孩子最初还不太投入,第一次听到李潇潇伪音之后,顿时缠着她要学,她表示如果他们好好配合排练,公演时表现得好,她就教他们于是他们之后都非常努力。
配乐组只有一个,但剧组却有好几个,每个都需要配乐,因此排练时如何分配配乐组的时间,成了各剧组之间最大的摩擦。
幸好话剧组用到的乐器不多,而且有卫东负责沟通,所以最初不被所有人看好的话剧组,到现在反而成了最顺的一个组。
剧社有好几个表演场地,因为话剧组人最少,于是分到的仍是之前的小礼堂。
李潇潇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中间,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不时抬头看看话剧组的排练情况,看到有问题时都会及时指出……
她今天要跟宣传组确认海报的样式。
每场演出都需要贴海报,像《红灯记》《白毛女》等经常出演的样板戏,剧社里都已经有固定的海报了,但话剧组这部《蜕变》却是第一次登台,需要他们这边给出大致的设计思路。
李潇潇停了下来,皱着眉看着白纸上的几个版本,叹了口气,划掉后又开始重新想。她用笔轻轻地戳着脸颊,冷不防耳边有人轻声问——“还没弄好么?”
李潇潇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舒诚那张白得发光的侧脸近在眼前,他一脸感兴趣地看着她的笔记本。
她往一旁挪了挪,有点抱怨地说:“你以后能别这样突然凑过来吗?很容易被你吓出毛病。”
舒诚目光一顿:“嗯,下回会注意的。”
李潇潇也没在意,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唇上染了半圈透明的水渍,她伸出舌尖轻轻扫了一下,将那点水渍卷了进去。
她又想了好一会儿,又听到舒诚说:“我先回去排练了。”
李潇潇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过来是干嘛的?”
舒诚一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最后说:“没什么,就是路过进来看看。”
闲的。李潇潇没再管他,继续埋头搞海报。
两人的互动被台上的文海燕和陆一鸣看在眼里。
文海燕小声地哼了一下:“你说这舒诚是不是犯贱,从前那样对潇潇,现在又围着她打转。”
陆一鸣说:“因、因为潇潇潇变了,咱宿、宿舍的人,都、都朝我我问她、她的事情。”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然后就听到李潇潇在台下喊:“你们是不是练完了练完就下来吧,看看这版行不行。”
两人马上走了下去,李潇潇将本子往前一推。
她并不擅长做海报,毕竟在前世这些都由专业的美工做,她现在只能凭印象,找个差不多的模板套上去。
这海报放到现代也许没有新意,但放到现在,电影式海报算是比较新鲜了。文海燕和陆一鸣看了之后都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李潇潇火速拿到宣传组那边交稿。
原身嘴巴不饶人,从前总得罪人,这当然也包括了宣传组。
李潇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要跟他们扯皮的准备,没想到这边的社员们爽快地接下了,还根据她的图样给出了几个修改建议。
她不是在做梦吧李潇潇一脸见鬼地看着他们。她甚至有点怀疑,他们只是当面好好答应,背后消极怠工。
其中一个女生见她这样,竟然还和颜悦色地保证:“你放心,马上安排做,今晚下班前应该就能弄好了,你要是不放心,在这儿看着我们做也行的。”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潇潇点点头:“那辛苦了,我五点半的时候过来取。”
“没问题。”
等李潇潇离开之后,刚才答应马上安排的女生立马变了嘴脸,有点酸地说:“舒诚对她也是够好的,特地过来跟咱们说给话剧组优先安排。”
另一个男生嘲笑着说:“要不是这样,你哪里吃得起巧克力,也就舒诚派的时候才能吃得上了。”
前天的时候,舒诚就提着一些金贵的小零食过来找他们让他们尽量配合李潇潇的请求。
到了下午,李潇潇等人还在排练,宣传组的人竟然还亲自将海报送过来了,一直等到他们排练完,跟他们确认海报有没有问题。
李潇潇觉得稀奇的同时连忙道谢。
这海报上与其他剧组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海报会列出许多信息,而话剧组则只按照他们的分工,只列出配音、主演、舞设三方面的人员。
三个人各自在对应的栏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李潇潇将海报贴在了剧院外的宣传栏。
其他剧组的道具服装等东西都是现有的,惟独话剧组几乎什么都没有,很多东西都要准备。
最麻烦的是背景板,陆一鸣紧赶慢赶,才终于把背景板和道具临时拼好……
转眼到了公演日,正是周末星期六,又因为是免费表演,所以观众很多,几乎满座。
市文工团的老师们姗姗来迟,赶在第一部剧开始前十五分钟才到,有几位甚至带了种被迫加班的不耐感。
舞台后面连着化妆间,文海燕探出头,看到外面的阵仗,又有点紧张地缩回来,朝李潇潇说:“我怎么感觉那些老师好像都不太高兴。”
能高兴得起来吗?这可是周末加班哪!
李潇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安慰她:“别想太多了,演好我们自己的就行。”
话剧组被安排在最后,不管是观众还是文工团的老师,脸上都已经显出疲惫,甚至有的观众准备悄悄离场。
然而,正当有人起身时观众席上的灯光忽然“啪”的一声被关掉了,只留下舞台上是光亮的,观众席上的哗然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礼堂内竟然响起了狂风的声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刮风?”
“可是没有风啊!”
……
很快有人发现,那竟然是从四周的喇叭上发出来的。也就是说,那些风声的音源竟然是在舞台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声惊雷巨响震耳欲聋,将他们的瞌睡虫顿时全都赶跑了!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舞台一侧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低低地说了一声“可恶”。
“天哪这声音!”
原本站起来的人又坐了回去,不知道谁趁着黑暗兴奋地低喊了一声,姑娘们也捂了捂脸颊——这演员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因为观众出现疲态,刚才李潇潇临时做出了个决定——直接从第y幕开始演,删除开场煽情的导入语,将第一幕放到最后一幕,直接炸裂开局,快速抓回观众们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之前在布置舞台的时候,陆一鸣特地将其他演出场的喇叭也拆了下来,观众席四周,甚至部分位置的脚下,都安装了喇叭,并且与常规喇叭分开控制开关。
这些多出来的喇叭,在之前的京剧芭蕾剧表演中是关闭的。
只有在话剧开始时陆一鸣才将它们打开,这样一来,那些新鲜的声效一下子就变得立体起来,让观众们有种声临其境的感觉。
台上的剧情从男主角洪向国受追捕被救开始,接着是赵父和赵兰的登场,一幕接一幕,洪向国高大的身形和磁性的声音,赵兰从青春活泼到崩溃大哭,再到毅然加入组织,从不谙世事到独当一面,角色塑造得非常成功,在背景音乐的烘托执行,把气氛烘托到极致,观众都深深地被打动了。
将原剧本的第一幕挪到了最后,更是让剧情变得更加意外——男女主人公在夕阳下分开,各自去执行任务。舞台上的灯光也暗了下来,只留下左右两个追光,分别打在洪向国和赵兰身上。
他们各自演绎着执行不同任务时的情形,却始终没有再相交。他们声音语气的年龄感逐渐增加,灯光渐暗,他们的声音仍在变化,直至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