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没再说话,朝另一名排长说:“朱继东,将她们三个送去基地医院拍片,找杨医生。”
朱排长应了一声,调了辆军车过来,把李潇潇等人拉去了医院。一番折腾之后,结果出来了,只是轻微扭伤。
杨医生还叹气说:“杨连长这每年都带新兵连,经验都出来了,跟腱受伤和扭伤其实还挺明显的,他能分得出来。”
可之前是专业医学生说的跟腱受伤,她总不能拿自己的腿来冒险吧?
这时说什么也没用了,李潇潇朝医生道了谢,硬着头皮回到了新兵连。
当天下午越野跑考核结束,李潇潇等三名女兵因为违纪而被罚关禁闭三天,李潇潇朝班长说清楚事情来由,但依然免不了这个惩罚。
禁闭室一般是用来关不服管教的军人,号称刺头的集中营。
它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房间,为了达到震慑效果,是不可能让“犯事”的人过得舒舒服服的。
它长宽都不会超过一米六,里面的床小得离谱,只有正常大小的三分之二长,能应召入部队的人都有身高要求,进了禁闭室就不可能在里面伸直腿躺平。
这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地方,在于禁闭室没有灯。
李潇潇被押着到了禁闭室门口的时候,看着里面那小小的空间时,心里有点发怵,身后的两名女兵安慰了她几句,随后就直接将她推了进去,连缓口气的机会都没给。
门在身后被锁上,狭小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也非常安静,李潇潇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脑海深处忽然浮起几个破碎的画面:狭小而黑暗的木柜,明亮的缝隙,被关在木柜中的自己。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小时候那天真又高兴的声音:可以了吧我是不是赢啦我要出去啦!快给我打开。
木柜外的那些声音稚嫩却带着恶意的奚落:哼,就关着你!让你欺负宝珠!
那是原身内心的记忆,那些声音如此真实,李潇潇的呼吸时轻时重,快步摸索到床上,坐了上去。
她不止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感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四周的空气仿佛在慢慢被抽空,让她有点喘不过气,进而诱发缺氧的恐惧。
原身有幽闭恐惧症!
李潇潇前世并没有这个心理病,但这禁闭室显然是触发了原身刻意想要忘掉的记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身后来对李宝珠越来越不好了。
李潇潇靠在墙上,抱着膝盖,试图平伏着自己的呼吸,重掌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回想着自己最爱的喜剧电影中的名场面,将那些引发焦虑和恐惧的画面压下去。
这个方法很有效,但需要她时刻留意,否则稍微一愣神,那种窒息感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因为禁闭室中太黑,李潇潇的手表也没有夜光功能,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有到了送饭点,她才终于知道,大概是六七点左右。
严重的幽闭恐惧症会产生被害幻想,甚至会引发窒息,七十年代的医院还没有专门的心理科,精神类疾病这块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李潇潇怕这么下去要出事,趁着送饭的时候,跟外面的军人说:“我不舒服,要申请去医院。”
外面的人却毫不动摇:“进来之前都是有身体检查的,除了轻微扭伤之外,你的身体状况非常好。”
李潇潇这才知道,原来杨昊送她们三个去检查,已经想着要将她们关禁闭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外面的人已经把窗口关上了。
她忍不住踹了一下门,门上发出一阵巨响,刚才那军人隔着门又说了一句“你这样要再加一天的?”。
黑暗中又只剩下了她又急又重的呼吸。
李潇潇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三天了,只要稍微一放松,身体的大脑仿佛自己有了意识一样,开始自顾自地陷入恐惧和焦虑。
她爬到床上,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想象着有人在抱着她和保护她。
李潇潇开始觉得疲倦,半睡半醒中她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循环。
她开始有种错觉,自己像是在溺水,看着光亮的水面,却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远,而她慢慢地沉入水底……
“潇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看到了光,浮光里是重锋着急的脸。
李潇潇迷迷糊糊地想,是梦么?
一定是假的,团长一直都是很冷静的,才不会像这个假团长这样着急。
肯定是假的,她还在关禁闭,乌漆嘛黑的,都让她出现幻觉了。
可假的也好啊。
李潇潇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在这幻觉伸手过来抱起她的时候,她终于主动躲进他的怀里:“团长,我好害怕……”
“他们欺负我……”
“这里好黑啊……”
“我想回家……”
重锋握着电筒的手,几乎要将这铁皮柱子捏爆。
怀中的少女在瑟瑟发抖,从前即使是哭的时候,她说话的咬字都是非常清晰的,可现在每一句都吞了字。
重锋永远都不会忘记,刚才他进来,手电照进来的时候,床上的身影脸色苍白,蜷成一团,连呼吸的起伏都十分微弱,那一刻他感到身体里有一把钝器,在他血肉里翻搅,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我来了。”有生以来,重锋的声音发着抖,“别怕。”
野营拉练整个过程维持四十多天,他特意请了假,提前一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