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奄奄一息,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遗诏。储君继位,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四皇子已经毫无胜算。
思及此,叶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场腥风血雨的夺位混战,如今总算是有结果了。
她收回目光,问了他一句,“殿下要进宫吗?”
萧知珩:“等等。”
叶葶微微蹙眉。
萧知珩像是猜到了她的担忧,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等时候到了,自然就要去了。陛下就差那几口气了,有几位老宗亲去看了几眼,什么情况,所有人心里都有数。陛下没有口谕,也没有留下遗诏,只要没人在这时候找死,宫里就乱不了。”
叶葶点头,叹道:“乱都已经乱完了。剩下的日子,殿下能松一口气了。”
萧知珩听着,却是轻哼了一声,“你看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只多不少,怎么松一口气?”
叶葶一怔,随后她扫了一眼楷体字写得密密麻麻的奏本,觉得头疼。她心一横,回道:“那殿下以后别看了。”
“别看了?”
“对啊,”叶葶也开起了玩笑,理直气壮,“殿下身体弱,最是熬不得辛苦,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萧知珩似有些气笑了,便轻斥了一声,“胆子还挺大。还没成事,就敢让孤做个昏君?”
叶葶就有点扭捏了,呐呐道:“可殿下现在可不就挺昏君的吗?”
萧知珩微微扬眉。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轻声细语地问道:“那你知道昏君都是什么样的?”
叶葶不由地绷紧了神经,没由来地有点紧张。
萧知珩靠得更近一些,将自己的下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阴戾残忍、奢靡无度、荒废朝政、沉溺美色——你说孤占了几样?”
叶葶心头微微一窒,耳朵有点热了。
这时候,伍一海来了。
这次他有经验了,木着一张脸,当没瞧见如胶似漆的两人。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说是侯爷来了,商议正事。
叶葶见人后,立刻就起身了,萧知珩也没阻拦,只是出门前他笑着让人去找鞋,给她穿好了。
萧知珩走后,紧接着端着一锅青鳖大补汤的林总管就来了。
叶葶心情有点郁闷,道:“林总管你怎么又炖这个?我身体又不虚……”
林总管也是很无奈,本来他是要给太子殿下用的,结果这次也没赶得上趟。
叶葶倒也没有为难林总管,让他把那一锅东西留下了。
她饿了一天,肚子空空,没吃东西,也懒得折腾,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把补汤给喝完了。
萧知珩在书房议事。
苏成渊说了宫里的情况,道:“四皇子的爪牙已被控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趁机生事的已解决,宫中无人生事,那几位老宗亲那边没什么问题,一切尘埃落定。”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微发紧,随后又笑道,“殿下,您大事已成。”
这条寸步慢行的路,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萧知珩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嘲弄地笑道:“哪有那么简单?想必私底下还有不少人觉得孤一身的病痛绝症,短命福薄,坐不稳皇位,想要拿这个做文章的。想个办法,将整天装神弄鬼的监天史撤了。”
苏成渊一愣,太子对监天史之类十分不喜,他是知道的。其实这个东西说好听点,就是替君王祈国运昌盛,但它也很容易出问题,被有心人利用,谁知道会不会又成了新一场阴谋的祸源。
苏成渊心里想得明白,但太子未雨绸缪到这份上,还是有些让他意外。
“殿下放心,”苏成渊应下了,随后他又说道,“殿下的寒症可治,良媛为殿下呕心沥血,长命百岁都不在话下,什么命短福薄皆是无稽之谈。”
从前或许是没有办法。
但自从良媛出现,太子注定病亡的死局打破,一切都变了。
萧知珩闻言,看了过去。
苏成渊被看得有点莫名。
然后他就听到萧知珩语气惊奇地说,“你原来偶尔也会说两句人话。还俗长了头发,你倒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
苏成渊后面就懒得说话了,入夜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萧知珩说完了正事后,没有直接回东暖阁,而是转而去了铜雀楼,泡药浴。
他早早就让林总管准备好了。
萧知珩精神紧绷了太久,便有些倦怠,泡在汤池里,闭目养神,渐渐地便有了一点困意。
他睡意昏沉,便坠入了浑浑噩噩的梦境,痛不欲生的病、凄厉的旧事恩怨、腥风血雨的画面、什么都有。
压抑。
烦躁。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又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急切的声音好似很远,却也似乎离他很近,一声声地唤着他——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