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愁伸出颤抖的双手,摸到自己的腰间有粗粝的磨砂质感,缓缓低头一看,是一只形状极其优美、线条极其流畅的手——剑修的左手。
谢灵均轻声笑了一下,气息都落在解千愁耳边,淡淡道:“本来都已经到了青崖书院了……”
“你是……特地赶回来……救我的?”解千愁虚弱道。他劫后余生,惊魂不定,紧紧抓住谢灵均的左手,惟恐谢灵均松开。
“不是救,”谢灵均摇了摇头,“是接你。我只是怕你找不到路,特意来接你,我不会小看你的。”
解千愁本来还好,听到谢灵均这一句话,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眼泪随即涌上眼眶。
像家的温暖,像再次感受到了兄长的关怀。
谢灵均感到讶异,自己手背上传来了水的湿润,问道:“你哭了?”
“七年前,”解千愁闷声说出一个数字。
“什么?”
解千愁呜咽着,断断续续道:“七年前……我回到南疆,我的……大哥……病亡了……”
谢灵均用右手拍了拍解千愁的肩膀,思来想去,只憋出了四个字:“节哀顺变。”
“我应该早一点,”解千愁抽泣的声音变大,“只要再早几个月,我或许……或许就能带着大哥去找医修……或许大哥就能病愈。”
谢灵均无情地拆穿了解千愁的幻象,却还是温柔地安慰道:“没用的,医修只能治疗有灵脉的修仙者。不是你的错,你别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更何况,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节哀顺变。”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对于绝大部分剑修而言,也是如此,再厉害的剑修,也终有神消道灭的一日。几万年间,也不过只挽天书院的叶玉清和言缺两人飞升成仙。
剑修,一生与剑相伴。
一个剑修的人生能有多久?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他们的人生,注定与凡尘无缘,凡尘里曾历经的一切,都不过了烂柯一局,黄粱一梦。美的、坏的,注定都要尘封在记忆之中。
惟有剑,最后也只剩下了剑。
谢灵均长叹一声,最后总结道:“会好的。”
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会抚平一切记忆。谢灵均如是想。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疑问,问话之人的嗓音如夏日清泉,沁人心脾:
“你们还不走吗?”
谢灵均早就注意到远处有人,此刻也不惊奇,朝上空望去,看到了一个他万分熟悉的人。
沈正泽身着素雅丝服,白袍青衿,在长风云雾中含笑而立。他的俊美,不在皮骨,而在通体神韵,就像是正在吹拂的微风一般,又好像万里长风,让人忍不住感到温暖,想要和他亲近。
沈正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一个长得和谢灵均有七分像的谢灵均,怀抱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正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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