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老宅里难得热热闹闹了起来,佣人们忙上忙下张罗着晚上的饭菜,玄关桌子上的花瓶插满了新鲜的花朵,应小少爷的要求,连同楼梯扶手上都缠着彩色的小灯,整个安宅被布置的过年一般热闹。
许少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被一条条扎起来的彩色丝带有些无力的问道:“你家聚餐……向来这么活泼吗?”
安阙额角跳了跳,“还好吧……你不喜欢?”
许少阳干笑两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玄关处传来一声娇柔的惊呼。
“我的天呐,老公你快进来,我们家小甜心把我们叫回来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这是要为我们办个派对吗?”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八九岁的女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大衣,手臂上跨着一个珍珠小包,整个人有一股甜美可人的气质,她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在看到安阙和许少阳的时候笑容更灿烂了起来。
许少阳不自在的把手从安阙手里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了,女人已经来到两人面前,把小包递给安阙又拉起许少阳的另一只手,“你一定就是我们家阙阙惦记了很久的含羞草了?长得真好看,要是我再年轻十几岁,我也要惦记了。”
安阙看着许少阳变得通红的耳朵尖和无处安放的眼神,无奈道:“妈。”
安母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姐姐,再说了,我和我未来儿子说几句话培养培养感情怎么了?连我的醋都吃。”她把许少阳的手从他手里拉出来拽着往沙发走去,边走边道:“阳阳我跟你讲,这种男人不能惯着,现在就这样了,再惯还得了。”
安阙苦笑着摇头,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自家妈这么怼,刚进门拎着大包小包的安父毫无心理负担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原地杵着的大儿子,道:“这是给你男朋友的生日礼物,都是你妈妈精心挑选的。”
安阙接过来,笑道:“谢谢爸妈。”
许少阳被拉着坐下,屁股上跟长了针一样始终绷着一股劲儿,一开始的紧张与不安演变成了无措,他从没这么亲近的与称之为长辈的人这样面对面说话。
安升拿着相机下来,安母看见他笑弯了眼起身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许少阳松了一口气,安阙附身在他耳边笑着安抚,“别紧张宝贝,以后这也是你家。”
“小甜心,让我看看又长高了没有。”
安升眼眶一酸,差点没坚持住,他垫了垫脚把那股流泪的冲动憋回去,笑道:“我觉得长高了。”
安母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周,“怎么了这是,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安阙闻言看向这边,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拍了拍许少阳的肩膀走了过去。
安升摇头,安阙道:“妈……姐,您先去看看爸他在厨房做什么,我跟小升说几句话。”
安母撇了撇嘴巴,不高兴道:“你们有小秘密了,有什么是我这个vip不能听的?”
安阙道:“您在我这儿vip到期了,下个月续费请早,您在爸那儿是永久会员,去关心一下爸吧。”
安升眨了眨眼,假装没看见自家妈妈扫过来的眼神,安母无奈,到沙发旁拽起许少阳气呼呼的走了,边走边道:“拐你媳妇儿,气死你。”
许少阳被这种行为成功的幼稚到了,他笑着任由安母把他拽来拽去,心里的不自在散去大半。
两兄弟目送着他们远去,安阙这才转过身严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跟爸妈不好说,你总得跟大哥说吧,就算你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大哥也能给你堵上。”
安升心里暖暖涨涨的,他无法说出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无法告知家人明天就是他生命的终点,把许少阳生日的第二天变成他的忌日,他感觉很抱歉,如果可以选择,他会挑一个更远些的日子,可是他没得选。
“哥,我真没事,没有闯祸,我只是突然间特别想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你也知道,平常你工作忙,自己在外边住,爸爸妈妈经常出去玩,我们长大后十天里有七天不在家,我只是,只是突然很想你们,想和你们多拍点照片放到相册里,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爸妈的孩子,做你的弟弟。”
安升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哥,就是那种突然间难过的心情你能明白吧,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其实是很开心的,每一年,每一天都很开心。”
安阙揉了揉他的头,“傻小子。”
安家大宅的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午夜过半,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安升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纸牌是他特意做的,为了这次告别,原本是想之后大家团聚的日子用的,毕竟他什么时候在游戏中死去是个未知,他不想给留下的人只剩下悲伤,可是,他在游戏中活下来了,却要如此清醒的面对来自于游戏外的死亡,平凡的,安静的离去。
夜已经深了,姬九黎与楚鹤晏毫无睡意,安升挂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倒是凌烟找了过来,她也收到了告别信息。
下午的时候,三个人依次登陆了游戏,却被拦截,他们被诡界阻挡在外不允许进入,想开启游戏来想办法的行动宣告失败,他们清楚的知道,如果是诡界来收回他的命,凌架于现实之上的超自然世界,他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临近天明的时候两人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睡一会儿就被手机铃声吵醒,许少阳仿佛失了魂一样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黎哥,安升他,走了。”然后就是长久的哽咽,夹杂着为什么的声音。
姬九黎放下手机,对楚鹤晏摇了摇头,还是走向了最后的结局,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昏暗的屋子里铁链环绕,比之前又多了几根,中央垂着头的乐虚猛的抬起头,目光里尽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他与安升的婚契联系,消失了。
宁萱被临时抓来当壮丁,正坐在门前漫不经心的磨指甲,突然感应到不同寻常的波动,她以为是乐虚又试图挣开铁链,叹了口气,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尘埃落定了,她站起身抬眸向远处望去,远处一道红色的流光划过,只一瞬就到了她面前,巨大的海棠花开的潋滟,在外呆了一秒之后又化成流光往屋内飞去。
谢必安与范无咎面容复杂的出现在房内,看着流光进入乐虚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他周身的黑雾更加凝实,平静嘶哑的声音自其中响起:“他呢?”
铁链嗡嗡震动,竟多出几道裂痕,“他呢?”又一遍,眸子已经变得漆黑,带着深深的绝望。
范无咎把谢必安微微往后拉了一下,道:“他的魂魄,没有来冥界。”
“什么意思?”
谢必安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心,“乐虚,安升的魂魄,不是人魂,是神魂。”
乐虚抬起头,脸边黑色纹路蔓延至眼下,已经是厉鬼化的样子了,他有些茫然,“神魂?”
谢必安道:“生命之神,复位了。”
锁链碎成糜粉,乐虚摇摇晃晃站直,怎么一个字一个字他都明白,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外泄的力量肆意攻击着,宁萱自屋外进来险些被划伤了脸,屋内的陈设没有一处完好,乐虚站在中心久久不发一言,谢必安站在屏障之内将宁萱拉了进来,范无咎沉声道:“他力量暴涨的太厉害了,二重身被生命神滋养了这么久,早就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了。”
谢必安咬着牙与他一起支撑着,“情况比原来设想的还要糟糕,你说他运气好吧,这他妈是什么破事儿,你说他运气不好,被上位神赐予的力量也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十二层金穹天宫,白玉榻上的男人睁开眼睛,银色长发披落在地,额间缀着一颗绿色的宝石,墨绿色眸子水光潋滟像一琼幽泉,高挺的鼻梁下是樱色唇瓣,肌肤呈现出羊脂玉般的光泽,这是一张比之前精致太多的脸庞,远古而庞大的记忆随着他的苏醒开始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