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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前半辈子的命运已经够苦够曲折了。

“……”顾北辰垂眸。

这个傻子以为他得了绝症,活不过五十天。所以极尽所能想让他开心。

顾北辰心跳终于趋于平缓,他出神片刻,黑眸里的情绪逐渐晦涩难懂。

就这样吧。

在欺骗的幻影里,夺取温情与蜜糖。

他不会感到悲哀,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卑劣的疯子、怪物。

……

阿生阿五点了披萨,两人坐在客厅餐桌上吃,现在别墅里也就四个人,无所谓那些规矩。

江寄舟端着面上楼时,担心他们拘束还去看了眼,结果发现阿生翘着二郎腿格外自在,倒是阿五冷着脸没吃几口。

阿五本来就莫名对江寄舟有股子敌意,江寄舟不好过去,于是转身送面去了。

他端着面,汤水不太满,但他步子大,这段楼梯他小心翼翼,生怕给洒了摔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顾二少爷应该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那就是下楼吃饭,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让人端着饭喂到他面前了。

推门进那明亮卧室,他有些奇怪,看了眼床,发现这次并没有人靠在床头假寐。

只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出。

来得不巧了。

江寄舟犹豫片刻,站在浴室门口:“顾北辰,我把碗放床头柜上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出门去,却没想到那清脆水声顿歇,低哑声线响起。

“进来。”

江寄舟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浴巾在床边,忘拿了。”里面人又说道,声音有些闷。

江寄舟想起酒店那次无意中听青年的喘息与破碎声音,脸一下子通红。

顾二少爷不同于常人,他人该有的羞耻心与防备,他没有。

“快进来啊。”顾北辰许久不见人,于是催促。

江寄舟觉得自己不能再想酒店的事情,那只是一次意外,大家都是男人,都懂,没关系的。

如此想到,心理羞耻阈值高了许多,他摇摇头,稍微把脑袋里的杂念清理一遍,脸上温度稍降,然后扭动浴室门把手,进去。

雾气腾腾,扑了他满面。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攥住手腕,按在冰冷墙面上。

这次是墙咚。

江寄舟被一只手伸来,盖住了眼睛,一瞬间世界陷于黑暗,他下意识眨了两下眼睛,睫毛扫过对方掌心。

有些痒。

青年喘息:“别眨。”

江寄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江寄舟感觉对方很难受,于是他努力睁着眼睛,想要控制住不眨。

但不眨,怎么可能?

老实又傻。

江寄舟听见对方在低声笑自己,他脸上发红,要挣扎,就又被青年屈腿,直入两个膝盖中间,硬生生顶在墙上。

江寄舟感觉自己就像是挂在墙壁上的灵像,他有点难堪,要说话,就被手上触感惊到。

就像是隆起的小山丘,就像是正午时在星天公司办公室与顾二少爷拥抱摸到他后背的感觉。

江寄舟手僵住,青年没穿衣服,堂而皇之攥着、牵引着他的手,上下游走,触碰。

“这是八岁时,他们逼我在碎掉的玻璃渣里面滚了一圈……”

“这是被他们用刀片划……”

浴室里水雾弥漫,江寄舟感到窒息,世界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他对顾二少爷遭受的痛苦只是顾昊与面馆老太太寥寥几句,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他没有想到细节如此残酷真实……

现在他被按在墙面上,蒙住眼,强制听着这一切。

他说:“够了。”

不要说了。

江寄舟感到愧疚,顾二少爷生活平稳,他可能不会想起幼时那段阴暗经历,就算记得,时间也会冲刷掉一切。是江寄舟偏要知道,偏要他揭开伤疤,弄得狼狈又鲜血淋漓。

这样就会痊愈吗?这不是刮骨疗毒,江寄舟不是医生,他做不到。

“为什么不继续说?”顾北辰低低埋在他肩膀,与此同时也松开蒙住他眼睛的手。

光变得刺眼,江寄舟下意识低头,青年的后背映入眼帘。

见过刺猬吗?密密麻麻的刺。

江寄舟下意识抱紧他,也不顾青年身上全是水,也不顾什么界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奋不顾身抱紧他,摸他背后的刺。

手有些凉。

顾北辰瑟缩一瞬,很快就像敞开肚皮的狼,任他揉搓。

他怔了下,侧过脸来:“你哭什么?”

肩膀湿润,烫极了。

江寄舟没说话,只揽紧他:“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顾北辰道:“可我想说。”

被人拥在怀里,这是强势又孤僻的顾二少爷从未感受过的。

温暖又充实,他找了个舒服姿势,把自己靠在江寄舟身上,然后懒洋洋道。

“我从记事起就住在一个高级公寓里,保姆背地里叫我和我母亲‘小杂种跟疯女人’。后来我母亲跳楼死了,我进了那个老宅才知道我母亲原来是顾氏集团掌门人的情妇,而我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不是。

江寄舟摇头,青年很快从他湿润的眼睛里察觉这一点,笑了。

他不常笑,在讲曾经乃至现在的梦魇时,却笑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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