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林,当初我就不同意你的提议,好,你说那是你的岳家,我也不反对,但现在你瞧瞧,他们又带了一大堆人过来,队伍中镖师就那么多,路上要是发生什么状况,你护得过来?”薛长富睨了二儿子一眼。
“爹,沈家是我岳家,帮他们本就应该。不过您也用不着担心这个,岳父他们并没让咱看顾的意思,他们自己能照管好自己。我也就帮点小忙,并不麻烦。”薛广林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家里亲戚您都捎带上了,为何我就不能带上沈家?起码他们不会拿了好处还背地里说道我。
薛长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沈家是外家,他们薛家人才是自家人,这两者能一样吗?他沉着脸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不过你记得注意分寸,路途中不要老是凑到沈家那边。你也清楚,咱家是阜阳县城新近商家,根基不稳,在队伍中话语权一般。其他商家亲戚大多都跟他们家境相当,差距不会很大,穷亲戚是有,但都关系离得老远,这次根本就不会捎带上他们。”
薛长富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有我们家情况特殊,你叔叔们虽然依靠我家也做了点小生意,到底是差远了,完全入不得这些商家的眼。你叔叔们都这样,沈家还在泥地里刨食,估计他们连个眼神都不屑给。”
薛广林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他爹在那长篇大论。商人都逐利,现在结成联盟,自是你好我好,一旦到了地方,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若无利益之争,尚还可以凭着这段同路的情谊,相互帮衬一二,一旦牵扯到自身,尤其是同行,那真是你争我夺,远不如沈家来得可靠,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一派亲和,背地里却捅刀子。
“行了,你下去吧。”薛长富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这个二儿子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翌日一早,方天林便醒过来,和沈家河一起,将儿子们收拾停当,抱进车厢。他所在这辆牛车,除了他们一家外,还有沈家溪一家三口。不过赶路的时候沈家溪在其他车上,换了两个侄子过来。
很快,大家都拾掇好,一行人朝着南城门进发。
他们到时,离约定时间还早,城门口一侧只零零散散停着十来辆马车。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停靠的车驾越来越多,直到出发前,已是一眼望不到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马车,牛车除了他们一行之外,只有寥寥几辆。这些人穿着都很鲜亮,女的满头珠翠,男的腰佩玉脚蹬靴。要不是有薛广林这个纽带在,沈家一行人跟他们简直是两个世界人,压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方天林握住沈家河的手,安抚道:“别紧张,二姐夫你不是常见吗?还不就是平常人一个?他们只是商人,说起来地位还没我们高。”
这话字面意思没什么不对,却不能深究。要不然怎么会是农穿布衣,商穿绫罗?
来到靖朝近三年,方天林也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靖朝虽以农为本,手工业却已经十分兴盛,商业隐隐有凌驾于农业的苗头。这跟他知道的明末情况很相似,或许他可以朝这方面发展一下。
听了方天林的话,沈家河扯开嘴角对着自家媳妇笑了笑,心慢慢平静下来。
队伍依次排好,沈家一行人落在最后,前面是另几辆牛车的主人。方天林不再开道,变成殿后,招财进宝就窝在车辕两侧。
车队有主事人在,路上一应事宜都由他安排。镖师不断在队伍两侧来回游弋,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见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主事人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这次也多亏各商户都带了不少婢仆,不然沈家一行人压根就追不上马车的速度,想要一起走根本就不可能。
正式出发后,由沈家河跟柳橙轮流驾车,方天林则坐在一侧,拿着他利用生物力场制作出的猎弓警戒。
阜阳县境内治安还算可以,即便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人数也少,方天林他们这样庞大的车队,压根没人敢动。
尽管如此,车队也并不平静。当然,骚动来自车队内部。
队伍越大,行动越慢。若只是一家人,没有负累,自是能安排好一路食宿问题,只要不是走进荒山野林,总能找到地方投宿。
现在车队中有不少人靠双脚行路,速度上不去,自然会出现露宿野外的情况。这不,刚出发第三天,就要幕天席地。
好在这在计划之内,并不是意外事件。车队众人早就有准备,水在之前一站就补给完毕,不会出现不够用的窘样。
只是这样就已经让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受不了。白天要赶路,没办法要求太多,到了晚上竟然还不能吃一顿好饭,睡一顿好觉,这让他们心中烦闷不已,闹脾气发泄一下便成了必然。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份,谁都不比谁更高贵,白天坐在各自车厢中,互不干扰,晚上离得近了,相互之间难免起摩擦。
本来吗,商人子女在长辈耳濡目染之下,一般比较会做人,不会动不动就起干戈,纨绔子弟有,终究是少数,否则这个家族就是在走下坡路。但这是在正常情况下,现在他们心情烦躁,言语间就多了些火药味,看不顺眼就刺上几句,闹到最后长辈们不得不将挑事的小辈分开,这下子是清静了。
方天林耳力不错,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也约略听到了几句。当然,这是在扎营的时候才如此,赶路时车队排成一条长龙,他耳力再强,也不可能隔着老远听到前面的谈话声。
赶了三天路,还没走出这片黄土地。这里跟阜阳县那边差不多,稍小一点的河流都干涸了,想见到河水,只能等到春雪消融时。
车队不缺粮食,应该说非常充裕,再加上诸多商人聚集在一起,财富达到了相当大的数目,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要是真有山贼盗匪之类,不抢他们抢谁?
方天林并没有太过担心,有钱人都惜命,除了请了不少镖师外,还有大量护卫存在,不过他们只会护主,其他人有难,顺手可能帮上一把,隔得远是不会插手的。
沈家准备的很充分,用尽量小的空间带了尽可能多的东西,各种粮食基本都被磨成粉,蔬菜也多为干菜。为了方便,出发之前还摊了许多面饼,稍加热夹上各种小菜就能吃。
沈家带了一个炉子,姚大嫂正在忙着煮羊肉汤,香味飘出去老远。要不是这东西能祛寒,沈家也不会弄这个,实在是在附近这些人中有些打眼。至于另一侧的富商,他们带的好东西就多了,肉食品种都五花八门,羊肉而已,压根就看不上。
沈家小一些的孩子都围在锅前打转,三胞胎也在其中。更远一些还有一些孩子吸溜着嘴,显然是馋狠了。
“爹,碗。”沈璜倚在沈家河脚边,仰着小脑袋冒出几个字。
沈家河俯低身体,笑着问道:“饿了?”
“嗯。”沈璜点点头。
“好嘞,咱去拿碗。”沈家河一把抱起小儿子,侧头对着方天林说道,“媳妇你看着点老大老二。”
“去吧,这里有我。”方天林看了眼远去的两人,继续将目光放在大儿子二儿子身上。
在家里不用老是盯着孩子,出门在外,那是一刻都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这要是被人抱走一个,哭都没地方哭去。
很快,沈家河跟沈璜又出现在方天林视线中。沈家河抱着沈璜,沈璜抱着一撂木碗,正冲着他笑。
一落地,沈璜便摇摇晃晃朝前跑去,给两个兄长一人分了一个木碗。
姚大嫂看着举着木碗,咧着嘴笑着向她讨食的三胞胎,满眼无奈,只能一人给了一勺。孩子还小,自是她帮着端过去。
方天林看着儿子们的作为,趴在沈家河颈边,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孩子们实在是太有才了,眨巴着三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对着人笑时,真的难以拒绝,至少能挡得住他们这种攻势的沈家人目前还没出现。
笑够了,方天林直起身体,走到小桌边,端起碗开始喂三个孩子。
三胞胎已经能自己吃饭,不过现在条件有限,衣服脏了不好洗,故而仍是由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喂。
两人喂到一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汤我们东家买了,端着跟我走吧。”
姚大嫂一时间愣住,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听到动静,沈家其他人全向这边靠拢过来。
方天林站起身:“家河,你看着孩子们,这事我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