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不时有人上薛家套近乎,想走通他家这边的关系,从而低价得到老丈人家卖的上品鸡蛋,若能得到上品鸡那是更好。
薛广林作为沈老爹的二女婿,找他牵线搭桥的商户不少,但都被他委婉地拒了,或者以其他借口拖着。他是商人,自然知道经商需要注意的地方。走后门没问题,但量必须要控制好。就沈家那两亩地树林子,能养的鸡数量有限,沈家又不是只有他家一家亲戚,弄个三五只还好,多了真心不可能,那样生意就别做了。
沈琳这事,错不全在她身上,昨天瞒着他回娘家,其中怕是有爹娘他们的意思在。饶是如此,也让薛广林心火突突地冒。他不求她为家里做多少贡献,毕竟是农家出身,进城后又常年在后宅转悠,眼界一时半会上不去很正常。他只求她安分一些,别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然后做出一些让对方难为之事,最终还不是要他来收拾残局?
看来,以后他得多顾一些家里,不能把时间全耗在生意上,薛广林如此想到。他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心累!家里一大两小都有问题,大的不说也罢,小的那两个更让他无从下口。
现在儿女还小,还能教,再过几年等他们性格成型,可就没法再掰正过来。薛广林打定主意要多花时间在家里那三人身上,放任他们这么下去,他赚再多钱也没意思,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被败光?爹娘兄嫂他管不到,妻儿还是得听他的。这次不管娘再如何闹,他也不妥协,回去就将儿子挪到前院。都进学了,没的还在后宅中厮混。
既然沈琳说不听,那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都别去,省得不知不觉又给他惹事,等反省彻底,再放她出门。
沈老爹:“你过来就为这事?”
“嗯。”
“这又不是大事,我哪会放在心上?你不用为此介怀。”沈老爹放下捧在手中的茶碗,很是郑重地说道,“广林,赚钱是重要,可家人更重要。你回去好好教教琳儿,她这个性子不行啊!”
薛广林点头应承下,他也是这么想的。
“三媳妇,你过来有什么事?”沈老爹和薛广林闲聊着家常,一抬头便看到方天林进了堂屋。
“爹,家里没人识字,以后签契约都容易上当受骗。我想着托二姐夫在县城里物色这方面的人选,有功名的咱们是不想了,就连童生估计也看不上,就请个识字认数的,教到明年开春,您看如何?”方天林觉得识字这事不能再拖,他也不想一直当个半文盲,正好这次薛广林过来,借他的人脉关系请个先生应该问题不大。
方天林也是无奈,这个时代士子可是傲得很,根本不会自降身份来给农家人做西席。靠沈家本身怕是一个先生都请不到,他也只能动用薛家的关系。
方天林话落,堂屋顿时一静。识字一事他们不是没想过,只是那都是送孩子去镇上私塾,请人过来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按说广延村不小了,人口也不少,可学堂却迟迟没法建起来。最大的原因便是广延村近几十年连个童生都没出过,这样的村子,有哪个先生愿意过来?村中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地主,自建学堂高价雇请先生这一条路也被堵上。
闻言,薛广林多打量了方天林几眼。他对于这个提议十分赞同,识字的确非常有必要。他家就是因着几兄弟都认字,这才能将生意越做越大,否则就要做好被帐房坑的准备。
听到方天林的话,沈老爹心中一动。培养一个学子出来非常不容易,但花几个月工夫教会儿孙识字,这却并非不可能。
“广林,这事能成吗?”沈老爹心里没底。
薛广林没有直接应下,这事说简单极为简单,说难也难,主要是教学地点问题。会识字算术的,多半在镇子县城生活,让他们在乡下住两三个月,愿意过来的人真不多。他考虑过,多砸点钱下去应该能成。尽管这么想,最终他也没有打包票:“爹,这事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没事,这样就够了。你忙完自家事再来操心这个,可别耽误了铺子生意。”沈老爹微眯着眼,脸上满是笑意。
村里别说童生,就连识字之人都不多。像沈老爹这样识得几个字的,在村里都能排得上号。这回只要薛广林将事办成,那可不就只是单单认得几个字这么简单,他家以后在村中的地位怕是都要再升一层。
“二姐夫,这袋子干菜你带上。”方天林回房拎了一口布袋出来,直接递给薛广林,“味道不错,回去尝尝。记得留着自己吃,可别送人。”
这样的话语薛广林不是第一次听到,每当沈家人这么交代,送的东西品质就不会差,起码比集市上卖的要好。
薛广林回到马车上,打开布袋仔细辨认。眼前这些只是极为普通的小白菜干,看不出什么,等回去就让人做成菜尝尝。
薛广林进城后没有直接回家,转道布店,让人煮了一浅碗面条当点心,没几下便一整晚都下肚。他直感叹,方天林给的这袋小白菜干,味道真心不错。
“当家的,爹当真叫二妹夫去请先生?”一听到沈家海的话,姚大嫂惊得差点拿针戳到自己。
“嗯。”
“太好了,以后小松两兄弟日子有着落了。”姚大嫂眼睛都在放光,识字就有可能在镇上找到好工作,那时便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埋头黄土地上讨生活,这可是大喜事。
沈家其他人也差不多和姚大嫂一个想法,这一天,整个沈家都洋溢着欢笑声。
村里大多数人还没穷到请人教识字都请不起的地步,唯一横亘在中间的,那就是阶层间的阻碍。想要学个手艺都千难万难,想认字识数更是难上加难。靖朝知识都把持在士子手中,一般农户即便有钱,也没有门路请到先生,唯一的希望便是把自家孩子送进学堂。那样花费就高了,远不是请先生教上几个月可比。
薛广林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带着一个中年人来到沈家。一落座,他便将那人介绍给沈老爹他们。
这人是个帐房,姓胡。他东家回老家,将铺子兑了出去,眼下又是腊月,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很难找到新东家,索性歇在家里,等着明年再寻。
胡帐房本也不愿意过来,他还真不缺这么点钱,没得为此跑到乡下去受罪。若不是见薛广林钱给的不少,又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他压根不会接下这个差事。
不过既然应下此事,胡帐房就没想着糊弄,必然好生教导,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这点也是薛广林找上胡帐房的一大缘故。找个不情不愿的先生,对谁都没好处。
知道可能会有先生过来,沈家一早就收拾好了一间客房,墙壁重新粉刷,家具也凑了一套出来。这间房原本归沈松,现在他挪进了沈家海的房间。
胡帐房将行礼搁在桌上,抬头打量他接下来几个月的住处。屋子不大,倒是收拾得挺干净,东西也置办齐全,的确是花了心思,就是头上的茅草屋顶看着让人有点心悸,可别一场雪就压塌了。
胡帐房在房中转了一圈,对沈家还算满意,有这份心就够了,别的他也不奢求。
胡帐房的到来,当即引起了村民的兴趣。
“听说沈南请了个帐房来教导家中儿孙认字,我住得远,不大清楚,这事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吧,今天中午那会就传开了,这种事情不大可能瞎传。”
“他从哪请的?你说我出钱,帐房先生肯不肯教我家孩子?”
“我看不大可能,那帐房是阜阳县城人,估计是托沈南家那个搬到城里的小女婿找的关系,不然哪个帐房会没事跑到我们这个乡下地方来?”
“你说得对。哎,咱们这样的出身连想认个字都难那。”说话之人一脸无奈。
“你家这样已经不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让孩子认字,我家是恨不得连奶娃子都下地干活,这日子艰难啊。”
“沈家这两年风头很劲啊,时不时就能在村里听到他家消息。”
“还不是他那三儿媳妇娶得好?自从那人进门后,沈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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